观中雪停,你们也是时候踏上回京的路途。
你与谢危同坐一辆马车。不知为何,他一直一副面色凝重,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你觉得不安。
突然,马车外响起杂乱的声音。你正欲掀开帘子,手腕却被谢危拉住,猛地向前一扯。
你只觉面颊前面一道凉意掠过,竟是那支箭紧贴着耳廓擦去,惊险万分!紧接着便是一片破空的震响,竟是数十支翎箭破空而来!
谢危快出去!
你一下站起身来,被谢危一把抱住,随后跟他一起飞快地蹿出马车,直接上了马。
马车车厢后半截几乎立刻变成了只刺猬。谢危调转马头,竟带着你驰马朝着一旁幽深的密林间冲去!
马儿受惊,跑得飞快上山。
直到听不见什么异动,谢危才勒住缰绳下马,解下马上的箭囊,朝你伸出手。
谢危下来。
你握住他的手下马后,谢危放走了它。掏出匕首在树上留下记号。
谢危剑书他们会来寻咱们的。
顾星然那群人训练有素,咱们刚刚离开观中就来截杀,想必不是偶然碰上,应是刺客。但目标是什么?
谢危咱们来通州一路声势不小,却并未遭遇此等祸事。回去途中不过多了个萧定非罢了。
顾星然萧远竟要杀自己儿子?!
谢危的手微微收紧,嗤笑一声。
谢危当年的事就应看出来,萧远…不!应该是萧家,并不在意萧定非。
顾星然不在意也不一定非要杀。想来是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他怕萧定非归京后给他抖落出来。
谢危他倒是想错了…
‘萧定非’要的岂止是这些。
深秋时节要在山中行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乎放眼朝四周望去,丛林密布,阴风呼号,山势崎岖险峻,走不到多长时间,便让人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谢危手长脚长,在前面开路。
你一开始还同他说上两句话,后面却是既没心情,也没了力气。才不过两刻,额头上就已出了一层汗,只顾得上低头走路,踩着谢危在前面留下的脚印,吃力地一步步往前走。
一阵阵冷风吹过,谢危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
谢危要下雪了。
顾星然你……
谢危我早说过,不要在雪天离我太近,你每次都不听,非要在跟前凑,这次想躲也躲不开了。
顾星然我没想躲。
你们足足花了一阵,才在后方不远处的山脚下找到了一处洞窟。
你打整好洞窟后,便到处搜集树枝干柴。而谢危则拎了弓箭往深山密林里去。
直到天擦黑,才远远看见他从对面山坳里走出来。
手里拎着一只拔毛的野鸡。深夜阴沉的天像是一块暗色的幕布,被风的利爪扯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千千万雪花抛落下来,风吹飘如鹅毛。
甚至有些落在了洞口堆着的树枝上。
看这架势,只怕不用一个时辰就能盖得满山银白。
顾星然睡会儿吧,我守着。
谢危不困,你睡吧。
顾星然你先睡,到时候万一后半夜有什么危险,你还能保护我。
谢危躺在整理好的草垫上,闭上眼睛,竟真的睡了过去。只是梦中并不踏实。
“娘娘,平南王来势汹汹,本来自狼子野心,倘若不得太子殿下踪迹,那三百孩童或还有救,兴许能撑到援军来救的时候!倘若依您所言,不管谁去,那三百孩童只怕都凶多吉少!是真,他们一杀以绝后患。是假,未必不恼羞成怒。怎可李代桃僵?”
“叛党已经向全京城下了通牒!倘若再无人出现,岂不激起民变?”
“可娘娘,他连七岁的生辰都还未过。”
“太子又才多大,难道你竟敢让我的儿子去送死?”
“那又凭什么该是我的孩子?!”
“就凭我儿是君,他是臣!臣为君死,尊卑有别,贵贱不等!”
“看,你娘亲这些天藏在这里,都要憋坏了,憋疯了。她疼你,你也护她,对不对?”
谢危娘亲……
顾星然谢危?谢危!
“我,愿代殿下。臣,愿代君。”
顾星然谢危?怎么这么多汗?你做噩梦了吗?
“杀!”
“喵嗷!”充满了尖锐敌意的一声叫。黑影闪电般朝着他扑来!
谢危一下醒了,手指尖一颤,睁开眼来,火堆的火还在燃烧,可他却几乎感觉不到半分的温度,甚至因为那翻涌的恶心,难以动弹。
只是一双手紧紧握住自己,不停地揉搓着。
顾星然终于醒了!别怕,那都是梦。
谢危还未完全缓过神来,然而当他转过头,便看见了山洞口,一双双在幽暗里发光的眼睛!
那是十数只山中的野猫,不知何时聚集在了洞口,虎视眈眈地看向他们!
你顺着谢危的目光回头看去,心中一惊!立即就要起身,此时谢危紧紧反握住你的手,如同溺水之人紧抓着浮木一般。
谢危别走!不要走…
顾星然我不走,你先放手!
谢危我不放!你骗我,我一放手,你就会像他们一样,毫不犹豫的丢下我……
顾星然我不……
你回头看着此时严峻的情况,来不及哄他,硬掰开挣脱他的手。拿起弓箭,对准山猫射去。
洞外的山猫顿时一阵凄厉的嘶叫!
谢危冷极了,面容苍白,既看不到你的表情,也读不了你的心绪,只能看见这道背影,因极度的恐惧而喘息起伏。像个傻子似的,逞强将他挡在身后。
顾星然别怕,我在。
山猫吃过痛后,纵然再凶悍也不敢再往前进一步,渐渐散了。
你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正要转头去看谢危时,一只手伸来将你身子拽了过去。
把你抵在洞中冰凉的石壁上。一手环住你的腰,一手扣住后脑,将你按进怀中,埋头深深地吻了下去,紧绷出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压抑与狠戾。
谢危不是说过下雪的时候离我远些吗?
谢危现在我已经没有用了。如果我是你,够聪明,就该带着东西,找雪停的那一天,走得远远的。
谢危我坏得透顶,你怎么这样这样心软?
顾星然你想死在这里吗?
谢危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至少好过沦为人手中的筹码。生由己,死由己。
当旁人或许早已被谢危那藏于圣人皮囊之下的狠戾与偏执吓得退避三舍,你却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心底涌动的,全是无法言说的心疼。
顾星然我不怕你,我从来就没有怕过你。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我说过不丢下你。
谢危五指深深楔入你指缝,强将两只手扣紧在一起,平静如深海的瞳孔深处却隐约蕴蓄了一股蛰伏已久的疯狂。另一只手掐住下颌,用力地,惩罚似的吻了过去。
谢危我想杀了你。
谢危就在这里,和我死在一起,好不好?
顾星然谢居安,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不答应,你没有资格死!
顾星然只要这世上有一个人比在意自己更在乎你的命,你就不能死。
谢危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松开了紧紧抓住你的手。
等到重新睁开眼,你发现自己躺在先前铺好的软草堆上,肩头搭着件染血的道袍。而谢危身上少了件外袍,面朝火堆而坐,手指间拿着半根细长的树枝,只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团火。
顾星然你还好吧?
谢危昨晚我神志不清,浑噩昏沉,有孟浪轻薄之举,你好像没被吓着,并不介意?
顾星然你都说了是神志不清,我不会介意。
谢危你不答应跟我一起死,是不想死?还是不想同我一起?
顾星然哪有人好好的愿意去死?
谢危可我不是个好人。
顾星然那…我是吗?
谢危你…是个傻子。
顾星然谢危,我怕疼,也怕死。
顾星然在这个世上我还有许多在意的人,关心的事。傻子是活不长的。
顾星然你保护我吧。为了我,别再有这种想法,好好的让自己活下去。
顾星然倘若哪天我死在你前头,你再想寻死,我不拦你。
谢危被你这一顿歪理逗笑了。随后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你。
谢危好。
谢危你活一日,我便护你一日……
“若你身死,我便陪你一起。无论哪里,都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