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秦王给周生辰通风报信完就离开了,待久了对他们两人都不好。
周生辰送别平秦王离回来之后,发现沈清谣坐在他的书房里还没走,看样子是在等着他。
“阿谣可是有事?”
沈清谣点点头,语出惊人道:“我不想认祖归宗。”
周生辰陡然愣住,眉头皱起,沉吟片刻,在沈清谣旁边坐了下来,语调柔和地说道:“先前我便收到凤俏的传信,说你叫她不要声张你的身世,哥本来以为你是一时不适应王府的生活,也就把此事暂且压下了。”
“我本来想等过段时日再和你聊聊,既然你提起来了,那你我兄妹便开诚布公谈一谈。”
“阿谣,我看出你是满意王府和我们这些亲人的,但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南辰王府郡主的身份呢?”
“如实告诉哥你的担忧好吗?”
周生辰微微倾身,漆黑的眼眸如同浩瀚星空,包容着温暖的星辰。
沈清谣知道在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古代,她拒绝认祖归宗的念头有多大逆不道。
可周生辰却没有动怒,而是温言细语地和她坐下来交谈,认真且诚恳地询问她的想法,而不是强行违背她的意愿,逼着她低头。
沈清谣心头动容,眼神越发柔和,轻声叹息道。
“哥,南辰王府世代忠烈,赤心奉国,谁人提起不夸一句丹心赤忱,这祖祖辈辈苦心经营的名声,不能叫我给毁了。”
“什么叫让你毁了?”
周生辰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他觉得沈清谣的语气和神色并不像是自卑,但话语却又是贬低自己,叫他有些想不明白。
“哥,若是有一天高处那人要以莫须有的罪名置你于死地,你会举起刀剑反抗吗?”沈清谣没有直接回答周生辰,而是反问了一个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
周生辰呼吸一顿,抿着唇看向沈清谣,她只是浅浅笑着,目光带着看透了一切的睿智。
他长叹一声,回道:“辰此一生,不负万民。”
“这就是了。”沈清谣短促地笑了声,意味深长道,“我和哥终究是不同的。”
“你忠君爱国,一声王命大过天。”
“可我不一样。”
她停顿片刻,幽幽道:“我离经叛道,我恣意妄为,若是有人敢对我举刀,我定叫他自食恶果,血溅当场。”
“不论是谁——”
最后几个字,沈清谣咬得极其清晰,仿佛是刻意说给周生辰听得一样。
而他也确实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对皇权无甚敬畏之心。
周生辰眼神复杂,看着沈清谣良久说不出话来。
听了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他内心可谓是五味陈杂。
她的思想和他是完全相悖的,他认为她的想法危险而谬误,但他没有立场和资格对她说教。
因为她在市井摸爬滚打着长大,若不是经历了什么,她不会产生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她像是遗落在野外的树种,破土而出,恣意生长,同温室里被规矩修剪得一板一眼的树苗迥然不同,也决计不可能相同。
只是长出了尖利的刺而已,没有夭折已是万幸,他不曾给予她庇护,又怎么能指责她这一身护佑自己的盔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