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锦想抽回自己的手,抽不动。
季元征死死掐住她手腕,眼神惊心的执拗,像是非要她说出个满意的回答,不然就不会放开她。
程素锦另一只手揪了揪自己衣袖,面无表情道:“陛下看错了,不过是臣意外沾上的胭脂罢了。”
“是吗?”
季元征似笑非笑,狭长的星眸含着被愚弄的怒意。
“那朕吩咐人带钧之去沐浴。”
他说着就要叫人进来。
“够了。”程素锦赶在他开口前阻止,眉头皱起,缓缓道,“陛下,你应该也知道,世上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如果非要追究个一清二楚,反而不美。”
到了此时,季元征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程素锦,听到她振振有词,他气极反笑。
“若朕一定要刨根究底呢?”
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声?叫他徒伤心了这么多年,就像个笑话!
程素锦瞧着季元征愠怒的神情,无奈叹息一声,淡笑道:“陛下可知道当年你离开京城之后发生了什么?”
季元征稍稍冷静了些,凝神想了片刻,除了她诈死的消息,没想出有什么大事发生。
程素锦平静看着他,不疾不徐道:“有人收买了镇国公府的下人,将我屋中花草换成了剧毒之物,想要我这个镇国公世子的命。”
她忽的笑了,眼神冰冷。
“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这么恨程家,一心要程家断子绝孙。”
“我当时大病一场,几乎命丧黄泉。但我撑下来了,因为我想着,若是镇国公世子真的死了,程家老弱妇孺该怎么办?”
“她们会被豺狼虎豹吞吃了的。”
“我不能眼见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程素锦仰面看着季元征:“陛下,您可听懂了?”
季元征紧抿着唇,从程素锦的角度,能瞧见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躁动不安的喉结。
料想,他该是听懂了的。
她是骗了他,但若非皇家先负程家,她一个闺阁少女,又何须扮作男儿,以另一人的身份活着。
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义面前显得太无力了。
实在是微不足道。
季元征颓然松开了程素锦,手指无意划过她的掌心,触感粗糙又扎人。
他薄唇翕动多次,最终也只是避重就轻问了一句。
“疼吗?”
他原先只以为是程家不愿掺和皇权斗争,所以叫她诈死脱身,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真相。
所以那个叫蛮人闻风丧胆的少年战神,一直是他的小姑娘。
那些漂亮的功绩,忽然变成了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堵在他心里,让他眼眶发酸。
曾经他有多佩服“程华延”,现在他就有多心疼程素锦。
那个总是娇滴滴喊疼的小姑娘,用她稚嫩的肩膀,硬生生扛起了一个家族的兴荣,扛起了无数百姓的安危。
那拈棋绣花的纤纤玉手,现在遍布老茧。
他不知道她是怎样一步步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又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多少次。
他有无数想问的,但根本不知道从何问起,最终也只能哑着嗓子问一句——
疼吗?
程素锦笑笑,答非所问。
“习惯了。”
习惯了。
不是不疼,只是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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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有话说副本明天结束,还有墨渊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