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到底還有多久才到啊!”凱娜忍不住抱怨,張開的嘴裡還不斷傳出陣陣惡臭。
計程車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一下子往右搖,一下子往左晃,數根林木在窗外。三個多小時了,凱娜吐了不知道幾次,連凱琳臉色都開始發青了。
“我不知道,我又沒去過。”我的眼皮抽搐著,努力克制自己不用吼的,要不是我用手捂住鼻子,我可能早已被凱娜嘴裡的酸臭給臭死。這臭味已經臭的讓我完全顧不得禮貌,開始發火了。
“你們確定要去嗎?”駕駛座的司機透過照後鏡擔憂的看著凱娜。
聽到這句話,我先是震驚了一下,隨後才意識到遺忘術會隨著時間而慢慢消逝(但是是很久之後),可見這趟車程所花的時間有多久。
“對,非常確定。”我隔著手掌回答,用一種充滿威脅和殺氣的眼神瞪他,我的心情非常惡劣,如果他在不閉嘴,我恐怕會把他的嘴從臉上扯下。
我的暗示一定夠”簡潔明瞭”,因為禿頭司機打了個哆嗦,專心開他的車,不敢再看我一眼。
這樣很好,我不想冒險把手從臉上拿開去唸任何咒語,免得自己被熏死。
我從來不擔心我的演技,如果真要說,我是一個演戲高手,足以批美得過最多獎項的專業演員,他們只在攝影機前表演,我卻無時無刻都在偽裝。
我總是把真心鎖在最深處的牢籠,使自己看起來就像個毫無感情的機器,這就是我的職務,而我早已在千年前嘗到不遵守的下場。那是我一生的悲痛,將永生永世焚燒我受詛的靈魂,時時刻刻提醒著我,要我記得我的情,害死了誰。
“還有……多久……才會到啊……,我快死了……嗚……噁……”凱娜虛弱的哀號。
我看向臉色如死人般蒼白的凱娜,心裡突然萌生一絲同情,柔聲安慰道:“再一下下就好,應該快到了。”,這其實不是真話,我壓根不知道保護所在哪,但照理說不會高到人類無法生存。
“凱娜,妳臭死了,趕快閉上嘴。”凱琳臉龐扭曲,以十分厭惡的表情瞪視妹妹吐在塑膠袋中的穢物。
“是妳太遜了。”凱娜只以這四個字作為回應,與此同時,惡臭再次襲擊我的嗅覺。
“閉上妳的嘴!”我朝凱娜大吼,這次我真的忍不住了。
她肯定是被我嚇到了,像隻受傷的小貓般瑟縮在門邊,不敢再說話。
“喔,對不起,我只是……我很抱歉。”我連忙道歉,不想給小女孩心中留下陰影。
凱娜朝我點點頭,看向窗外,這使我感到沮喪。
到了一個轉角處,我感受到一個結界,來自明陽神赫爾列克,很顯然的,我們到了。
“我們在這裡下車。”我對司機說,他照做了。
“還有其他行李沒拿嗎?”付了錢下車後,我看著兩個只各自背了一個背包的女孩問。
“沒有,我們的行李只有隨身的背包。”凱琳回答。
“那就走吧。”。
果不其然,過了那個轉角,一道鐵柵欄豎立在眼前。明明只是道普通的鐵門,卻製作的格外精細,就像個藝術品。
鐵柵欄是由優美的黑色線條組成,如絲帶一般彎曲著,慢慢扭轉出波浪的形狀,仔細看可發現鐵條組成的各式圖騰,它們是眾主神的象徵,有赫爾列克的陽、冥芙的月、佳美里雅的海豚、拉斐托的山貓,還有……
我眨眨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是母親的貓頭鷹!他們把奧麗克娜的代表也放上去了!
我真是搞不懂神族在想什麼,好幾億年前他們就已經表明和奧麗克娜決裂,現在卻在主神族譜上替她留了個位子,裝的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凱琳朝旁邊的警衛室裡探頭看了看,又在周圍摸索。
“妳在幹嘛?”我說。
“找門鈴。”。
我輕輕將鐵門一推,它緩緩的打開了。
“門沒鎖喔。”凱娜挑起一邊眉毛。
“因為不需要,這裡有結界,魔族根本無法靠近這扇門,凡人甚至連看都看不到,當然,也摸不到。”。
“就像在另一個空間?”她說。
“就像在另一個空間。”我重複。
“真先進。”凱娜誇張的點點頭,彷彿十分認同。
但我可不這麼想,我認為他們太放心了,疏於注意總有一天會付出代價。你可能會覺得我大驚小怪,但我一向都是小心為上,這是我生存的方式,輪不到任何人來教訓我。
我看著兩個少女往裡面走,自己卻止步不前,宛如前方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踏下去就再也無法翻身。
但事實也確實如此。
一但我踏入這道門,神族就會察覺真相,我這些年來的躲藏就化為虛無,搞不好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是生是死,全在赫爾列克的一念之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縱使我和他並非君臣關係,當我決定踏出這一步之時,一切都將注定。
奧麗克娜會作和感想?
我曾經為了不辜負她,在最想結束的時候只選擇了詐死,這個謊一撒就撒了三千年,而如今我卻為可能根本無意義的事,將母親的期望置身事外,她是否對我感到失望?
凱琳轉頭,看到我沒跟上,朝我走過來……
我到底該怎麼辦?該不該進去?他們再次會不會再次追殺我?……
眾多的疑問突然自心頭湧現,而這全都只指向一種情緒……
“我害怕……”我低語,望著地上佈滿裂痕的柏油路。三千年來,第一次吐露真情。
凱琳站在我面前,我能感受到她吐出的輕柔鼻息,知道那雙烏亮的眼眸正盯著我,我無法抬頭看她,是出於對她的愧疚。
我想向她坦白,大聲說出我的歉意,告訴她,都是我害的,是我把她牽扯進我和神族的恩怨、是我破壞了她原本安詳的生活。
但,我只是沈默,我說不出口,我……我不能……
我以為她會出口責怪我,怨恨我毀了她安穩的人生,是我害她死在那個荒郊野嶺的懸崖下,我以為她會恨我……
“傻瓜,怕什麼。”這卻是她給我的答案,那溫柔的語調,是每次我悲傷時,她對我的安慰。
是啊,因為她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拉起我的手往前走,我哀傷的望著她的背影。
艾娜,我沒資格讓妳對我好,我不配得到妳的同情……我不配……
我跨出了那一步,跳入了那個無止境的黑洞,從這一刻,一切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