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神境出,神境之内神仙住。
月桂花开,神鸟争鸣,祥云绕灵山,袅袅又几许,神界一处,最是神境。
一袭红装醉卧玉台,一树淡粉倚做良辰。少女玉手牵酒壶,半梦半醒睡朦胧。赤酒,火元素主神,法力高强,一生颇长,眨眼闭眼便是物是人非,白驹过隙皆如梦中光影,能记住的,又有谁呢?
怀中抱着从月老那儿顺来的美酒,眯着眼睛看着月桂花在空中飘飘浮浮,忽地眼前飘过一抹淡粉,伸手轻触,凝着指尖那片花瓣,恍惚间,那记忆深处的人又款款走来,拿着一袋花泥和种子,光彩熠熠地邀她种下这棵百年神树。
不记得是第几任的神皇当主了,那一日我依旧喝着月老的酒在树荫下假寐,忽地,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人儿从远走来,眯眼打量一会,啊,小皇子。
那人手拿着一袋子的东西,粉雕玉琢的脸上有几抹泥土污迹,睁着有神的眼睛抿着唇。
你是赤酒对吗
嗯?有意思,竟认识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懒散火神。
对的,怎么,小皇子有事?
小家伙眼里似乎迸出光彩,但又迅速收敛起来。
我要种月桂花,夫子说我第一次种花最好找人和我一起,你帮我一起种。
种花不去找花神你父皇你夫子你找我一个游手好闲的火神?不去。
小家伙异常坚持,闪着富有光彩的眼睛。
你帮我种。
不……望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还是妥协了,毕竟闲着也是闲着不是。
好吧,种哪?
小皇子眼中光彩更甚,指着我身旁的地,说,就种那。
……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神,答应了种花便要悉心照护,我这个懒散只知道喝酒睡觉的火神竟第一次认真对待除了去月老那顺酒和去拔凤凰的毛之外的一件事。
有了种月桂花这茬,小皇子时不时就来找我,他说,他身边很少有人陪他玩,他说,种月桂花是因为夫子说过这是神树,寓意祥瑞,他还说,想跟我去月老哪儿顺酒喝。
嗯,顺酒。
于是我便带着他去顺酒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小家伙顺酒时的紧张,当时小家伙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里不断地四下张望警惕着,手心里都渗出了汗,整张脸都写着做贼心虚。
小家伙不宜多喝酒,所以我便只给了他一点点,但没想到小家伙还是被酒熏得满脸通红,脸颊上飞满了红霞,当初我瞧见他这副模样直接就毫不留情的指着他大笑,没想到小皇子后来竟因为我这番嘲笑而专门去练了酒力。
……
每次种完花后,我都会带上平时身居深闺的小皇子四处逛逛,毕竟整天都在殿子里蹲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反正不会去逛哪些议事厅神殿大堂就是了。
神兽殿里面住着四方神兽和神龙凤凰,和我最亲近的是与我同样有着火元素的凤凰,我带着小皇子最常去的也是凤凰殿。
刚踏进大殿,化成兽形的凤凰正在殿湖中休息,我带着小皇子跑到湖中心,指给他看那凤尾几根最漂亮的彩羽,然后毫不怜惜地一把拔下,五根凤羽,我拔了三根,留给他两根算很不错的了,凤尾是凤凰演练很久才能化出的,对我来说却是大补之物。
趁着凤凰还没有反应,我拎着小皇子就是一顿跑,安全后,我抽出其中一根最漂亮的,输入灵力,系在小皇子的腰间,当今神皇的基因不差,随着年龄的增长,小皇子愈发地俊美,那张如玉的的脸不知引来多少神女的芳心,如今配上这七彩凤羽,更是在那玉华上平添了几笔浓墨。
真是蓝颜祸水。
我在心中啧啧称叹。
……
小皇子不是储君,平日里也没有他那个太子哥哥那么忙,有时他会带我去藏书阁 ,去翻翻那些残纸破卷,讲真在那之前我是一步也不会踏进藏书阁的大门的,毕竟活的久了也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小皇子最爱翻的就是神魔历史,和有关历代先皇的。
小皇子看书的时候很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周身都充斥着伤感,所以我总会上去横插一脚,用书卷轻敲他的头,然后在他转头看向我时挑眉对他戏谑一笑,小家伙要种好花就该多翻翻种花种草的书,老是捧着那些早该烟消云散的历史看个什么劲。然后就和他好好地扯着家常,那伤感气就没有了。
但是这一次,小皇子却没有搭理我,只是转眸重新看向放于台上的书卷,语气悠悠。
是啊,它们本该烟消云散,但却不肯全然离去,仍存有残留来日日夜夜地折磨历史的囚徒。
烛灯的光拂过小皇子的面容,那双昔日光彩熠熠的眼睛此刻却黯淡无光。
我望着他,脑袋直懵,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看着那令我不舒服的伤感气在小皇子身上愈渐浓郁。
……
小皇子好久没来找我了,我无聊劲又上来了,跑去月老那想抓住她聊聊,结果月老却拿着一根红线皱眉不语,那是小皇子的红线,月老说小皇子的姻缘太复杂,最终悲戚。
我似懂非懂,又不想再对着月老那张愁脸,又跑回玉台那儿了,当初的月桂花苗已长成参天大树,桂花飘过一股清香怡人。
凤凰来了,化着人形来的。
我第一反应就是他是来报拔羽之仇的,结果他皱眉道,小皇子有麻烦了。
小皇子有麻烦了?凤凰走了很久后,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心神不宁,那股围绕在心间的的不安挥之不去。
小皇子来找我了,他还是那样,闪着光彩照人的眼睛。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来找你种月桂花吗
为什么?
你还记得那次父皇召开的诸神宴会吗?
嗯。
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也知道,你是火神,那个天赋异禀的神,你一袭红装,那么惹眼,如传闻中一样潇洒,满场的神中只有你是独一无二的,出于对你的好奇,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思考怎样接近你,于是才有了那一出种月桂花。
清风徐来,带起了小皇子的衣角,月桂花的花瓣落于他的指尖,他以指腹轻轻抚摸花瓣,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可怎想在这接近之后我竟深陷其中,并对之甘之如饴。
本已经鼓起的勇气,竟在这个时候消失殆尽,最后,依旧没能说出口啊。
我怔怔地,似乎听出了什么,但却始终没有抓住,我眨眨眼,抛开那些,只抓住他的衣袖,我才不理你为什么要接近我,我现在只想知道,小家伙,凤凰说你有麻烦了,怎么,你有困难?
小皇子转眸,脸上笑意绽放,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却比月牙更好看。
没有,我哪里会有麻烦?凤凰该不会是听到嘴碎的乱嚼舌根了。
他望了望天,笑道,天色也晚了,我该回去了,赤酒,再会。
我被他这认真的语气弄得心慌慌,特别是最后那声再会,连忙摆摆手让他回去。
后来,不知为何,心中挥之不去的不安让我夜不能寝室,我捂着满心的无措跑去找月老,却在经过主神殿时,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与他对立而站的诸神。
小皇子依旧穿着锦衣华服,却不复那般尊贵,他那如泉的乌发此刻散乱无序,嘴角溢出了鲜血,衣服已经破了,隐约可以看见身上的淤青,红紫交错的颜色映入我的眼帘就像悄然攀上我心口的狰狞伤疤,痛彻心扉。
我当时心下一跳,直接冲了出去,扫开碍路的神兵,来到小皇子身前,抓住他的衣袖,朝他吼。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有事的吗?既然没事,那你为什么这幅样子!
他似乎笑了,对我的怒气视若无睹,轻轻扯下我的手,离开了我的身后,对我道,
赤酒,我心悦你,你可知否?
屁的心悦,看着那架势,你今天怕是要送命,你连命都保不了,谈何心悦!你跟我走,不然你的命今天就得撂在这了!
他又笑了,我第一次讨厌他的笑容,为什么要笑?难道他就这么想丧命?
小皇子轻抚我的头,不知道为什么,那边的神竟然没有过来,忽地我感觉后颈一痛,后视线变得模糊,逐渐变得漆黑,在我最后的意识里,我隐约听到了小皇子对我说了什么,却突然记不清了。
后来的后来,我自昏迷中醒来后从凤凰那听说,小皇子是魔族之人,当初神族将还在襁褓中的小皇子掳来,只为了将来能够威胁到魔族,不过当时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知道的没几个,这么多年,神皇一直将小皇子软禁在殿内,只为了不让他这个人质受到任何危险,却不想,过了这么多年神皇才知晓,小皇子早已成了魔皇的弃子,根本对魔界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神皇一怒之下,给小皇子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便下令斩杀小皇子。
听到这里,再想起那日主殿前的和藏书阁中的小皇子,眼角不知觉变得湿润,一行清泪自眼眶中流下,不知多少年没有流过泪的我竟也哭了,被亲生父亲抛弃被养大自己的养父下令斩杀,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凉啊,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但一想到以后都看不到那双明媚的眸子我就觉得心如刀绞。
魔族,又怎么样呢……
我突然间记起那日小皇子最后说的话。
如果有来生,你可愿做我的妻子?
小皇子啊……
甩了甩头,将眼角的泪擦干,真是,又想到这件事了。
月桂花瓣缓缓落,往事风尘许许烟。
赤酒,火元素主神,法力高强,一生颇长,眨眼闭眼便是物是人非,白驹过隙皆如梦中光影,能记住的,只有那个邀她种下月桂花的小皇子罢了……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只为盼你来生,可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