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桔梗全部都想起来了。其实她，并不属于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现在的她，有一个新的名字---神矢桔子。她不是战国时代大阴阳师土御门清源和神宫斋王织姬的女儿了，现在的她，是医生神矢龙之介和神矢幸子家的女儿，是参宫桥高等学校的高三年级学生，是明治神宫的巫女, 她只是平成年代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仅此而已。

而此时此刻，她所处的这个世界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幻境而已！而她自己，一定要醒过来，必须要醒过来，带着犬夜叉一起，否则...否则...

伊势神宫的神殿里，那盏连接着回溯之境与现世的香炉终是燃尽了最后一丝袅袅青烟，渐渐的淡化在了空气里。奈绪子苍白着小脸瘫倒在了地上，而土御门三叶也不忍地闭紧了双眼，身体两侧原本握紧地拳头无力的摊开了。

他们，最终是没能赶回来吗？

神殿里的空气安静的令人窒息，外面的北风呼呼的吹过，冰凉的空气像是透过纸门窜了进来，将房间里人紧紧包裹起来一般，渗冷进了骨子里。魂飞魄散，再不能轮回；现在的情景，是多么让人绝望啊。

然而就当奈绪子用宽大的巫女服袖子拂掉了脸上的泪水时，朦朦胧胧中，她忽然看到躺在地上的桔梗，葱白的手指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原本张平在地的手指渐渐弯曲了起来。

！！ “小桔！！ ”

“土御门前辈，小桔她刚才好像动了！”

奈绪子立刻扑了上去，她轻轻晃了晃桔梗的肩膀，小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土御门清源也立刻走了过来，他蹲下身子，将五指张开放在桔梗的额头上仔细感应着，半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犬夜叉，这孩子，真的把她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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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神殿里，几段蜡烛在微风的吹拂下悠然摇曳着，将整个内殿照的影影绰绰，宁静而又肃穆。内殿的卧榻上，桔梗正披着一件雪色绣着符纹的外衫，身子半靠在枕头上，睫毛低垂，由犬夜叉一勺一勺地向她的嘴里喂一碗素粥。说来也是少见，像犬夜叉这样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的人，此时为了能让刚刚苏醒，魂魄与身体都还羸弱的桔梗多吃点东西，竟然可以做好如此细致的活。只见他从碗里舀出一勺粥，放在唇边轻轻吹好了，再小心翼翼地递到桔梗微微泛白地唇边，整个动作既稳当又细腻，待桔梗把一碗粥都吃完了，也没滴一滴在她的身上。

桔梗的另一侧，奈绪子已经握着桔梗的一只手，趴在她的卧榻边沉沉睡去。这个小姑娘和土御门三叶一起守了桔梗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现在她最好的朋友没事了，她也终于可以安稳的睡一觉而不用在被噩梦惊醒了。

土御门三叶此时不在神殿内，他此时已经去往前殿，巡查这次害桔梗陷入昏迷的罪魁祸首。

桔梗这次昏迷的蹊跷，七魄竟是被人打入了回溯之境中。在那天桔梗醒来后，土御门便向桔梗询问，她是否还记得在昏迷前，遇到了什么异常的人或者事物。桔梗沉默半晌，最终只吐出了两个字：

“散月。”

说来也是巧合，若是桔梗没有去回溯之境走这一遭，她或许不一定能记得起那天，在她昏迷之前所听到的那首曲子的名字，毕竟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这首曲子已经是十三年前，五岁的她陪同她的斋王母亲一起从远处路过一所囚禁犯错巫女的偏殿，从里面穿来了听不真切的隐约乐声。那音乐的曲调婉转阴森，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叫听的人手脚冰凉。于是小桔梗问她的母亲，着究竟是什么音乐，就然能叫让人有如此恐惧的感觉。那时斋王说，这首曲子名为散月，是专门用来惩治不守规矩的巫女和神侍的，以灵力强大又精通音律的神官之手弹出这首曲子，有令巫女神侍永远丧失灵力的功效。

即使是在战国时代，散月也是只有神宫的最高级别的神职人员才能知晓的秘密；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首曲子最终成为了神道教禁曲，被掩藏在伊势神宫的档案库中，变成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神话传说。若不是今井里香当年为了能成为大巫女，苦读神道教，阴阳道百书，对于各种传说奇闻都有了解，那即使是宗教大学毕业，也难以了解到如此古老的乐谱。

若说里香此举是为了要谋害桔梗的性命，这倒也真是冤枉了她。今井里香虽然嫉恨桔梗或许会代替她成为明治神宫的大巫女，但是她最初让自己的爱慕者秀幸弹奏散月的目的也仅仅是想让桔梗失去灵力，从而稳固住自己的地位罢了；可是里香没有想到，桔梗本是残缺的灵魂转世而来，依靠着上古巫女翠子的灵力才勉强补全了三魂七魄，散月若想散去她体内的灵力，首先波及到的便是由翠子灵力所演化而成的七魄，因此对于寻常巫女来说只是用来散尽灵力的乐曲对于桔梗来说，却成了一道可怕的催命符。

万幸，秀幸的灵力远没有桔梗的灵力强大，加上他的琴艺并不精湛，到底也只游离了桔梗七魄中的一魄，最终被犬夜叉成功从回溯之境带了回来。

庄严的伊势神宫正殿中，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正五体投地的跪在神殿的正中央。少年穿着少宫司形制的衣裳，帽子歪到了一边，清俊的脸上此时一片煞白，有汗水顺着他的鬓角一滴滴地低落在了地板上。神殿的两侧跪坐着大大小小的神宫神侍和巫女们，主位上坐着大祭主，土御门三叶，还有桔梗。几乎整个伊势神宫有职位在身的人都到齐了。

这个名叫秀幸的少年无助的趴在地上，刚刚才得知那天他坐在房间长廊上弹奏的曲子竟然差点要了殿上那位巫女的性命。虽然他也不是没听说过散月是首禁曲，但是一来他以为这只是个传说而已，二来他也并不知道散月究竟为何被禁，只当是首古老的曲子弹了讨里香欢心而已，哪里会晓得闯出了这么大的祸端来。

然而就算是这样，秀幸到底也没有将里香的名字供出来，虽然不知道里香当初为什么要让他学习这首曲子，但是他依旧想保护自己所喜爱的女孩。于是，秀幸只说散月的乐谱是他自己在禁书房偶然里看到的，觉得好奇，便拿来弹一弹罢了。再说，他和神矢桔子姑娘无冤无仇，又为什么要故意来害她呢？

“秀幸，禁书房之所以带一个‘禁’字，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吧？你身为神宫的少宫司，又怎么会不懂神宫的规矩，随便往里瞎闯呢？” 老祭主皱褶眉头望着殿下的秀幸质问道。

“祭主大人，都是秀幸的错！” 秀幸丝毫不狡辩地答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突发奇想想去书房看看的。祭主大人知道我从小习琴，看到新的乐谱就手痒痒。所以...所以...”

秀幸的解释看似合情合理，即使土御门三叶直觉上觉得这个少年似乎有什么在隐瞒着大家，可是却一时间找不出任何不妥。审问一下子陷入了僵局，祭主叹了口气，为难的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桔梗：“神矢姑娘，你看这...”

“无妨。” 桔梗仔细端详着秀幸的脸庞片刻，抬眸开口道：“既然是少宫司的无心之举，祭主前辈也不用再多责怪他了，这次也多亏了土御门前辈，在下才能安然无恙。不过，神矢还有一个请求...”

桔梗顿了顿，玉手拾起了桌案上那张已经破旧泛黄的乐谱。

“在下觉得，散月的乐谱，还是毁掉的好。如今拥有灵力的巫女神侍数量已经远不及过去了，现在这张乐谱已经暴露在世，若是因为它，将来再有谁的灵力受到伤害，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神矢姑娘说的有道理。” 祭主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桔梗的提议。虽然毁掉一张上古乐谱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然而现在的世界，又有什么比保护各大神社已经为数不多的灵力资源更加重要的呢？

于是，散月乐谱最终在众人的注目中被彻底焚毁在了神殿中央的火盆中，它的灰烬像是有灵性一般，顺着殿内的气流化作一缕青烟飘出了殿外，升上碧空，被北风一吹，便再也消失不见了。

待大殿里的人都离开了，犬夜叉才从地上扶起了身体依旧有些虚弱的桔梗，两人一同向殿外走去。当他们刚跨出殿门时，却突然被人拦住了。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刚才被“无罪释放”的少宫司秀幸。

“神矢姑娘！” 秀幸朝着桔梗深深鞠了一躬：“神矢姑娘，秀幸感谢您刚才愿意放在下一马！散月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那首曲子会有这样的功效...”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桔梗的声音依旧温柔的像山谷里的清泉一样，瞬间便安抚了秀幸突突狂跳的内心；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刚才放下心来的秀幸呆住了：

“是里香让你学的那首曲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