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让我问你,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吗?”
黑洞洞的枪管抵在楚边头上,血管被挤压的鼓动在楚边的耳里清晰可闻,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动作,楚边这三十多年的可笑人生就会就此终结。
楚边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他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而坠入黑道,做尽了天下的坏事 ,残杀了无数无辜的百姓,却因为一次意外而暴露。
这里是码头的旧仓库,不知道他们在这儿了结了多少人,没想到如今也算轮到他楚边了。
“遗言?笑话!”
楚边轻嗤了一声道,如今他的手被捆在背后,脸也快贴在地上了,狼狈的样子连流浪狗都不如,偏偏他还能就着枪口转过脸,盯着那个问他话的人:
“他也有脸——问我什么话?”
“你给我老实点!”
行刑的人下了狠力,猛地把楚边的半张脸都撞在地上,然后恶狠狠的说到:
“李先生说了,让您好自为之。”
楚边一怔,差点放声大笑,他也没憋着,从口里嘶嘶哑哑地震动出气音,眼泪都笑出来,笑得肝肠寸断:
“好,好一个好自为之!哈哈哈——好一个好自为之!李云斌!你真是好样的——”
那个枪手却是毫不犹豫的拨动了板机 ,只听“砰!”的一声,子弹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刺上了楚边的脑额。
嘶吼终于断送在寂静的夜里,外面依旧是灯火繁华,一个麻袋,一个重石就能湮灭这里发生的一切,连血迹都不会留下。
楚边在冰冷的黑暗中沉浮,剧烈的疼痛后是无边无际的冰凉,他在瞬间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从年少的轻狂,到后来的血雨腥风,桩桩件件,都有那个人的影子。
李云斌。
楚边把这个名字撕扯开,嚼碎了,吞进自己的血肉里,他用一生的教训来认识这个人,跟随这个人……爱上这个人。
真是……
可笑透了。
他曾经也想做个好人 ,想回到自己的高中时代 ,如果那时候他能控制住自己 ,或许如今的一切 ,都不会发生 。
—
“楚边?楚边?”
身体的震动让楚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清醒过来之后,他下意识想要扣住腰间的手枪……
手枪?
摸空的手让楚边猛地睁开眼睛,视野里一片光明,一张熟悉稚气的脸凑得老近:
“我说楚边,你丫再不醒老刘就要看见了。”
盛夏聒噪的蝉鸣裹挟着阳光一路横冲直撞,撞进少年黑沉沉的眼底。
楚边艰难的睁开双眸 ,瞧了瞧周围的一切 ,是一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教室 ,老师在讲台上奋笔的写着板书 ,发出粉笔“滋滋”的摩擦音。
这是,天堂吗?
不,应该是地狱吧 。
他又一次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四周,楚边再次确认,这就是他熟悉的高中教室,闷热的,全是书本和阳光的味道。
他身边的人正在叽里咕噜地抱怨他没良心,提醒了他还没领自己的情,问他是不是被锯了嘴。
“江虎。”
楚边试着从漫长的记忆中搜索出这个十几年没见的少年的名字,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心脏处的跳动太真实,让楚边都不敢往梦那方面去想,再说了,真要是梦,也绝不可能梦见眼前这个人。
“啊?”
江虎愣愣地被他叫了一声,又没听到下文,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又嘀咕着:
“你说你楚边,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我就由着老刘捶你一顿,居然不搭理我,你……”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缓过神来吗?”
楚边怕他起疑,于是就干脆咧开嘴,回忆着少年时期自己的笑容,他吃惊的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那么久远的日子。
“嘿你……”
江虎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然后用书把自个儿挡住,又念叨了几句:
“你丫就别睡了,你小心老刘把你拍上天。”
“好好好。”
楚边敷衍地应着,却也没心情真的去听这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课。
他渐渐回过神,胸中在他没意识到时就燃烧着一把不知道名为爱还是恨的烈火。
他说了,他的年少轻狂里也有那人的名字。
而那个人此时也许还没有遇见到他吧,楚边想着,习惯性的挠了挠后脑勺,李云斌最喜欢咬他这里,曾经他们爱欲深沉时,李云斌会顺着楚边的脖颈依次向上咬去,到后脑勺时下了狠力。
对于这一点,楚边每每都有些欲仙欲死,全身酥软发麻,却忘么也逃不出他这位情人贪婪而据有占有欲的雄性气息 ,以及其肆意妄为,无处安放的魔爪。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书香飘逸 ,在这疑似“地狱”的地方 ,楚边却少了颗听讲的心 。
老刘见状,还是那熟悉的粗脾气,好似一只发躁了的公牛 。
“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 ,后排那个楚边啊 ,我上课盯你好久了你知道吗 ?怎么还在讲话 !下课来一趟我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