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一样，林语落手指微动，天幕的颜色试探般的轻碰了下沈渐的眉心：“......我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负负得正？”
冥气探寻无果，她便伸出手，往沈渐的整个额头贴去。
林语落的手刚伸出去，便被另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挡住了。
一个比梦呓更轻微的声音响起，音调像是被主人刻意抬高了几分，带着点明显的轻佻。
“之前就说过的，不要这样啊，以后要是再有，要先......”
声音越来越轻，但依旧刻骨明晰。
林语落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而后缓缓收了回去。
她略微回想了一下刚刚出现在耳边的那个声音，但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音色了，甚至它连说了什么都忘了。
沈渐身上月白色的冥气在照旧外放，以人为中心开始缓缓旋转，原本那个所谓的“负负得正”也感受不到了。
错觉。
两个都是。
林语落保持着盘腿的姿势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往后一倒，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盯着头顶的白炽灯看了片刻，然后阖眼睡着了。
沈渐从头至尾把那个做了三天的梦回顾了一遍，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但还是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特殊情况。
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梦。
梦里居然还有个人发现她了，还跟她说话了。
鬼故事也不过如此啊。
沈渐在心里感叹了一番，放弃了关于那个梦的猜测，把冥气一股脑收回来，一睁眼就看到没有一丝一毫架子的校长大人躺在她面前，睡的很安稳。
“......”
沈渐忽然明白她为什么看上去很疲惫了。
擦，感情那怒火和焦躁是因为她打扰她睡觉了！
懂了懂了，搞了半天不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是起床气啊？
沈渐坐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叫醒她还是接着修炼，沉默了半天后忽然醒悟。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傻了吧跟一个起码二三品立场不明的大佬共处一室啊。
沈渐悄无声息的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见林语落依旧躺在地上没反应，就把手伸向了校长室的门。
她这手刚伸出去，就意识到了什么。
不好，按照套路，现在外面一定有人！
她火速抽回手，把校服外套的袖子薅下来，在原地立正站好，调整了一下各种类型的笑容决定还是面无表情比较好。
沈渐刚做好一系列动作，校长室的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她开始在心里默念：有人有人有人有人有人有人有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不是隐形人不是鬼不是冥魄不是尹老师......
她的祈祷头一次没有起到反效果。
走进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宽松的浅灰色针织衫外套勾勒出修长的肢体线条，白T恤反而更显皮肤白，墨色长发在脑后左侧较低的位置扎了个低马尾，发丝散散乱乱顺着左肩垂落在身前，眼尾缓和藏锋，瞳孔颜色很深，衬得眼神干净如洗。
沈渐看到她的时候似乎恍惚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眼睛。
琉璃。
“......你，您......”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推门进来的这人在沈渐眼里如同琉璃一般内透外彻。
她一时被琉璃晃了眼，忘了言语。
沈渐迅速回过神来，便听到那人脚步微微一顿，在原地停滞了片刻，接着传来一句清晰平淡又略微有些低沉的话音：“小前辈？”
沈渐迷惑：......？
面前这人看上去跟林语落差不多大，年纪目测能当自己姐，而且还是不认识的那种。
懂了，这位就是“校长大人的好姬友”，声音也跟刚刚自己在走廊里听见的那个一样。
所以她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称呼？
这位“沈丫头”涉猎面真广，除了直呼其名的，有叫姐姐的，还有叫前辈的，叫前辈还不够，还得加上一个“小”？哪里小？
“麻了，我真不是沈丫头啊。”
校长大人的好姬友微微凑近又详细打量了她一下，然后微微一笑以示歉意：“不好意思，同学......有点像一位故人，认错了。”
话出口的一霎那，这位大佬身上的琉璃之感迅速褪去，就像她刚刚看错了一样。
好脆弱。
像那种上了年纪的瓷器一样脆弱，仿佛能在她指尖一触即碎。
——那是不可能的。
一品晋升二品有锤炼精神力的心魔劫，二品晋升三品有锤炼体质的雷劫，三品晋升四品......暂时没人试过，解冥会长那是小道消息，还不算官方声明，更何况连沈渐的今日头条都能登上去的旧城日报根本没靠谱过。
雷劫加身后的三品修士有一种特殊的锻体方式，可周身内透外彻，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每个发力关节，每条经脉的运转，要想无懈可击，得先清楚自己的弱点。
但这种锻体方式有个致命的缺陷......不仅自己能清晰的感受到，别人也能感受到。
还好这玩意只是个方法，能开能关，一般只有闭关或者处在完全安全的地点才会使用，挺鸡肋的。
......所以眼前这位三品巨佬，已经能够开着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鸡肋锻体法跟自家校长坦诚相......托付身心安危了？
而且......好像她对刚刚叫出口的那个“小前辈”......也就是沈丫头，也能托付？
“你们校长挺不负责的啊。”来人站在她身旁，笑着看向仰躺在地上的林语落：“这是睡着了......？放你一个人快走火入魔。”
沈渐觉出她在开玩笑，不清楚自己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失控了没，只好拈轻怕重：“嗯，那这位......老师您怎么称呼？刚刚我在走廊跟您隔着道墙聊的时候，您咋没把我认错？”
“白桓。”她微微眯着眼睛笑了笑，干净温和的声音自唇角溢出：“那时候没近距离感受你的气息。你跟那位故人之间的气息很像，相似到第一感觉能认错，但如果仔细查验的话是有细微差别的，气息相似的人细数下来也少不了，巧合。”
“气息啊。”沈渐也笑着看向她：“那长相呢？”
“你们这些三品大佬难道一天到晚都把精神力覆盖在整个初界上吗，您如果想感受的话这走廊一堵墙哪能拦得住您啊。”
“所以我跟那位故人之间的长相也很像对吧，相似到第一眼能认错，于是您才动了'仔细查验'这个想法？”
沈渐略微低了下头，笑弯了眼尾：“白会长，不要对我撒谎。”
“......”从跟她说自己不是沈丫头到现在，白桓脸上的微笑亘古不变：“长相确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第一眼认错了，比起这个......我感觉你的冥气要失控了。”
沈渐一时有些疑惑：“啊？”
“开玩笑的。”白桓撤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而放到了林语落身上：“我看你们校长睡的挺沉的。”
“是啊。”沈渐随口答了一句，又看似无意的挑了个自己想问的：“您跟我们校长是......认识？关系挺好？”
白桓顺势坐在林语落旁边，抬头看着她，一直带着点笑意的眼睛完全睁开，坦然回道：“我们没关系。”
沈渐：......？
要不是作业还没写完，我踏马立刻自戳双目。
“......那，您怎么进......”
白桓笑着摆了摆手：“我直接进来的啊，字面意思，闯。”
“别吧。”沈渐不习惯别人仰着头看她，也在旁边坐了下来：“我们校长比您强点啊。”
白桓微微偏了下头，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诧异：“你能感受到？”
沈渐也坦然回道：“不能吧，我猜的。”
绕是白桓再怎么会说话，这话她也没法接：“......你猜的对。”
说完她就沉默了，空气一安静下来，沈渐就觉得地下室的阴冷上来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没话找话：“您这张脸年纪多大？”
白桓只能去猜这句话表达的意思：“......二十一。”
沈渐属于完全漫无目的的没话找话：“您跟我们校长认识多久了？”
“......把今年算上，十年了。”
“哇靠你们小学同学？十一岁就认识了？这怎么能算没关系呢，我直接幼驯染。”
白桓：......
她刚刚猜测沈渐说“这张脸年纪多大”问的是她被冥气养过的肉身看上去大概哪个年龄段，就给了一两年就得换一张的身份证上的年龄，但她现在逐渐开始摸不准眼前这个人是真脑残还是在装孙子。
沈渐压根没想那么多，想到什么就张嘴说什么，话不过脑子，扯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十年了啊这，那你们从十年前就没关系到现在？”
“嗯。”白桓漫不经心的答到，旁若无人的抬起手，轻轻把林语落耳侧滑落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我跟她是从十年前打到现在的，我硬实力不如她。”
沈渐忽视了她的动作，有点疑惑：“可是您境界更高啊。”
“......”白桓感觉脸有点笑僵了：“......这也是你猜的？”
“对啊。”沈渐还嫌不过火，又补了一句：“我又猜对了吧？我果然从来不会猜错。”
白桓：......
她打定主意接下来沈渐问什么都不会回答了，只会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一言不发。
白桓的手没收回来，停在了林语落的头发上，看沈渐目光闪烁的盯着她，还笑着问了句：“你也来摸摸看？”
不！并不需要！一点都不！我还想活着！！！
而且，按照套路......
林语落微微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
沈渐：......
妈的，她就不应该在自己脑子里瞎逼逼。
林语落躺在地上没动，抬起胳膊枕在自己脑后，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含糊：“怎么又......不敲门就进来了？”
白桓不着痕迹的把手撤了回去，微微笑了笑：“敲了，你睡得沉，没听见。”
沈渐：......？
去他丫的，刚刚这人明明是直接推门进来的，如果不是她反应快估计俩人要直接一起撞门板上。
见林语落醒了，白桓似乎也不打算直接进入正题：“你们也得为学生跟自己的身心健康做考虑啊，尽量别再凌晨这种时间段请学生来办公室了，孩子还在长身体，夜里不休息光修炼小心不长个......”
林语落听了两句就摆了摆手：“我们这边收学生现在主要集中在高中，这还能怎么长？”
沈渐在旁边轻声开了句口：“未必不能......？我上学期还长了两厘米？”
林语落揉了揉太阳穴，沉默了几秒后才回了她一句：“你哪边的到底。”
沈渐严重怀疑她是刚睡醒脑子不清楚，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
“看看，记忆模糊了吧。”白桓站起身，她面前的虚空忽然像玻璃一般碎开，她抬腿迈进那片玻璃碎片里，碎片便自动拼了回去，只留下一句话：“多为自己做考虑啊。”
哦哦哦哦哦这就是传说中的操纵空间了吧？！
“......一打岔我都快忘了叫你来为什么了。”林语落朝她挥了挥手：“你们班那个......班长，的欢乐时光奖励。”
沈渐已经忘了这茬了，回过神才想起来这玩意还是靠自己的口技......口才变出来的。
林语落向沙发的方向微微动了动手，有个雪白色的正正方方的物体飞了过来：“交到人手里就好了，别看我，含金量确实不够，这主要是由于故友的遗愿......委托。顺带里面好像还有个以冥气为介质的留音之类的......你摸一下，摸它一下就能触发。”
沈渐接住那个从半空准确落到她手里的方块，发现那方块是个缺了一角的魔方。
一个声音在她接触到魔方那刻同时响起。
似乎是在很急促的状态下留的音，但也没有留下多余的杂音，那声音的主人语速略快了些，像是在给人传达什么信息：“拼不完整的魔方，手掌心不愈的伤......”
可能是由于以冥气为介质的缘故，或是刻意隐藏，沈渐听不出这个声音的音色。
“......就这样？”
林语落也不知道她想要个什么样：“应该就这样。”
“......那我先回去了，语落老师万福金安！语落老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语落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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