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龙拿出一副卷轴，是宋代古画《清明上河图》，清代人的高仿品，也很有收藏的价值。皇甫南最爱收藏文物。丁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他说:"哥，这个东西放在我那里，说不定啥时候就撕了擦屁股了。送给哥，就当你帮我们家出气的酬劳吧。" 皇甫南推辞了几下，还是笑纳了。第二天，四更天，五点钟，还没有完全天亮，皇甫南看罢怀表，就从蚊帐里爬起来，走近壮丁营。哨兵打了个敬礼，喊：“皇甫上尉早！”
皇甫南阴沉着脸“嗯”了一声，就走进了高墙大院。他拔出手枪，朝天上“砰砰砰”就是三枪。寂静的早晨，枪声格外响亮。壮丁营几个教官慌忙跳起来，冲出营房，以为有什么突发事件。他们都是经历过战场枪林弹雨的人，手脚很麻利。那些壮丁，之前都是农民、学徒、买卖人，听到枪响就慌了神，提着衣服、靸着鞋子，乱哄哄的打问：“怎么了？怎么了？日本人没打过来吧？”
教官们看见是皇甫南打枪，一脸疑惑：“皇甫上尉，您这是……”
皇甫南冷冷地说：“紧急集合！”
教官头目张教官吹响了集合哨。按军规，壮丁们要求三分钟之内打好背包，列队结束。壮丁们五分钟过去了，还在拖拖拉拉、懵懵懂懂。等队伍站好了，皇甫南命令把最后来到的十几个士兵，每人“赏”五军棍。一时间，执法官挥舞军棍，打得壮丁们鬼哭狼嚎、皮开肉绽。
然后，皇甫南说：“告诉你们，我今天不是故意来找茬的。今天，我在枪械库点数，发现少了一支汉阳造！”
朱集壮丁营，有三百支汉阳造步枪，专供训练用的。汉阳造，还是大清末年，朝廷重臣张之洞在武汉建立的汉阳兵工厂制造的步枪，虽然不如日本人的三八大盖射得远，也没有中正式步枪好看，但汉阳造瞄准精确度高。国军部队大多数还是使用的汉阳造。所以，朱集壮丁营的训练用枪也是汉阳造。这里的汉阳造，都是好枪，装上子弹，就能射击。壮丁营丢了枪？这事非同小可！
丢了枪械，教官们都难逃罪责。壮丁营有张王刘李陈五位教官，人们习惯戏称他们是“五虎上将”。其实他们之中军衔最高的张教官，是中尉，王、刘、李三人是少尉，陈教官甚至还只是个上等兵。他们面面相觑。张教官说：“我昨晚检查，三百支枪都在，怎么早晨就不见了？”
皇甫南不悦地说：“难道我还会骗你？现在你们五位教官，去点视一下，看个究竟。”
不一会，五个人垂头丧气从武器库出来，说：“武器库门锁扭断，确实丢了一支枪，编号00199。”
皇甫南问：“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李教官说：“我们，出钱，赔一支吧……”
皇甫南说：“你以为这是弄丢鸡鸭那么简单？弄丢了，赔一只就完事了？一支汉阳造，不贵，七八十个大洋就够了。大多数人都出得起这笔钱。可是我们随便能买到枪吗？我的教官大人，这是枪！它落到坏人手里，就会扰乱社会，有好多无辜的人，生命受到威胁！它落到汉奸手里，我抗日军民就要多流血牺牲！”
王教官刘教官问：“那，您说，怎么办？”
皇甫南说：“查不到这支枪，我和你们都得受罚！这样吧，你们五个教官和四百名壮丁，分成五个小组，全乡搜查，一户人家也不许放过，茅厕灰坑也不要放过。尤其是近期来到朱集的外来人口，更加要仔细清查。日本人已经打到南京了，说不定很多奸细已经渗透到我们这里了。”
教官们一肚子气，乡里不是有保安队吗？老子们的责任是训练新兵，不是捉拿盗贼。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哪。很快，五组临时搜查队就分拨好了，整队待发。军衔最低的陈教官，人称笑面虎。他面带微笑，举手发言：“皇甫上尉，我有话说！”
皇甫南说：“好，你说。”
陈教官走上前，压低声音说：“上尉，这搜查的差事，可否交给各村的保长？”
皇甫南说：“那一帮饭桶，怎么查得出枪支的下落？”
教官们向来与皇甫南貌合神离，唯独陈教官，跟皇甫南走得很近，私交不错。陈教官对一脸疑惑的皇甫南说：“保长们查不出来正好，要他们赔！每人一百大洋，是多少？”
皇甫南也是人精，略一提示，他就心领神会了：借机弄点零花钱！
皇甫南就大声宣布：“好。陈教官的主意好。这枪，肯定不是我们壮丁营的人偷了。是社会上的人偷了，就归社会上的人负责。大家出早操吧。汉阳造的事，你们暂时不要管了。”
吃罢早饭，朱集乡四十二村保长，就被紧急召集到乡公所开会。皇甫南的话不多说，就说：“壮丁营丢了一支汉阳造，编号00199。你们必须在三天内，给我找出来。找得到，好说，只追究盗贼；找不到，哼哼哼，你们和我一起完蛋！盗窃军械，丢失军械，那都是杀头的罪！”
保长们回到各村，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组织人力，挨家挨户，掘地三尺清查。三天过去了，音讯全无。保长们慌了，这皇甫南是个狠角色，说到做到的。弄不好，他真的要开枪打人的。曾经有七八个保长，吃过他的亏。三个人被直接打死了呢。冤死了也是白死，到哪里说理去？保长们诚惶诚恐，商议说：“这个事情怎么了结？”
有心眼活泛的人建议说：“丁村的丁龙保长，跟皇甫乡长，有点瓜葛，是亲戚。还望丁大哥救我们一难。”
四十几人来到丁龙家里。
丁龙推辞再三，才万分为难地答应去试试看，并且留言，如果皇甫乡长一怒之下，拔枪打死了他，大家要记得来年去他坟上烧一炷香。丁龙去了半响，回来了，说：“不行啊！差点让乡长一枪毙了。乡长发话说，私事是私事，不能假公济私。要找到枪！不过……”
众人齐声问：“不过怎么样？”
丁龙欲言又止，说：“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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