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群芳已过,御花园里郁郁葱葱。眼下这时节,天儿渐渐的开始有些热了,有些娇嫩的花朵禁不得强烈的日光,就有点儿没精神的耷拉着脑袋,偶尔落下几片花瓣来。
御花园里做差事的太监们做事极为利落,日日查看,见着没精神的花就给清理出去了。免得哪位贵人进园子后瞧见了,觉着晦气,所有在这儿做工的都得跟着挨罚。
晌午有些闷热,到处静悄悄的,因着太子住在钟粹宫的缘故,这儿早早的就用上了冰,免得太子因为天气闷热而无心读书。在这宫里侍候的宫人们一举一动都是尽量放轻了动作,生怕弄出嘈杂的声响来惹了太子不悦。
但偏偏就是有人胆子大的很,人还没到宫门口,清脆灵动的声音就先传过来了。
时宜“皇兄,皇兄,今儿外头热闹的很,皇兄陪我出去看看。”
一听这声音,不用等人来也知道这是哪位主子到了。
守在殿门前的小太监敬恩先过去到院门前拦着,待这清脆声音的主人到了,他先客气问安。
敬恩“敬恩给公主请安。”
身着浅黄色宫装的少女略一抬手。
时宜“起来吧,我皇兄呢,是不是在里面?”
敬恩躬身答话。
敬恩“太子正在里面批阅奏章,不过公主千万不要进去打扰他。”
时宜 “行,那你帮我拿着这个。”
她一边答应着,随意将手中的小玩意递到敬恩的手中。
主子的东西可不能马虎,万一磕了摔了的,那就是罪过。
所以敬恩两只手都接着,捧了个满怀。
但这就是她故意的,这样敬恩就没有手再去拦着了。
时宜 “我呢不打扰皇兄,我就进去瞧一眼。”
说着转身就往里面跑,敬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连忙喊着。
敬恩“公主,皇上有令不许人打扰的,公主不能进去啊。 ”
敬恩想把她拦住,但是她却已经小跑着进了里间,也只得作罢。
皇上和太子早就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去,公主有特权可以闯进去,他这个当奴才的可没有特权,只能在门口等着。
再说了,皇太子读书不想被别人打扰,可公主殿下是和太子一母同胞,血浓于水,是这天底下最亲的人。
也只有这备受万千宠爱的公主能明晃晃的不顾圣旨谕令,还不用被责罚。
话说那边,时宜一路跑进了书房,殿里十分宽敞,中间摆了是一座碧玉宝塔,塔内燃着驱蚊虫香料,丝丝清烟从宝塔中溢出。
书案前没人,穿着一身白色袍子的男子正欣赏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字,墨迹未干,分明是刚写完的书法。
男子似乎很是满意,眉目清朗,嘴边含着笑。
从时宜的视线看过去,论雅致似竹露清风,看风姿是明珠玉润。
旁人提起皇太子都是满口的赞颂之言,往高里夸去,恨不得说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但时宜却比那些朝臣外人都要清楚,她的这个皇兄,不喜欢高处不胜寒,就想接接地气。
时宜 “好啊皇兄,敬恩说你在批阅奏章,还不让我进来找你,原来你是在这……”
听到这声音,不用去看也知道来人是谁了,男子笑着说道。
太子“又是你这个刁蛮丫头,说,私闯太子书房,该当何罪?”
时宜 “皇兄,我还没说你呢,你在这干嘛呢?”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着皇兄正欣赏的书法,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太子笑着反问。
太子“我在练字,这也不行吗?”
她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时宜“可你练的是狂草啊。”
太子抚掌大笑。
太子“看不出来啊,这才临摹了几天的字帖,就连狂草都能认出来了。”
时宜说道。
时宜“皇兄你别笑话我,我不仅能认出这是狂草,我还知道,父皇怕你放纵了心思,移了性情,不让你练狂草的。”
太子边听边点头。
太子“是啊,所以我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只是敬恩没用,拦不住你。”
她傲娇的一钦鼻子。
时宜 “别说是敬恩了,在这个宫里,有谁敢拦本公主!。”
太子一边把方才的字帖收起,一边同她说话。
太子 “还没说呢,方才进来时就大呼小叫的,找我有什么事?”
时宜这才说起正事儿来。
时宜 “我今儿听说了一桩刑部的案子,觉着不对,想来找皇兄问问。”
太子 “你还关心起案子了,说来听听吧。”
他完全没有觉得公主过问刑部案卷有什么不妥,瞧着早就司空见惯的态度,可知她插手朝政也不是第一次了。
刑部送上来的是一桩人命案,有些特殊的是这死者和行凶者都是武林人士,只是这凶手追到京城才把人给杀了,故而案子就落到了刑部的手中。
远在京城之外,多是以朝廷和武林互不干涉,可这次案发地点是在京城,天子脚下。刑部已经把行凶者抓了起来,可那凶手似乎并不服气,口口声声称这是为了报仇,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并无罪责。
刑部不知该如何决断,就暂时搁置了,可那些江湖人却天天到刑部门前吵闹,要求释放凶手。
太子听说了来龙去脉之后,没有先给出建议,而是问她。
太子 “那在你看来,这桩命案如何判?”
时宜说道。
时宜“没有任何律法条例中有过杀人偿命这么一说,这些不过是自诩正义的江湖莽夫,为了自己的暴力行径寻找的借口。”
太子 “可是刑部若是贸然插手江湖恩怨,是不是有些不妥?”
太子这是站在了对立面帮她推演,时宜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了。
时宜“ 推行律法,江湖亦不能例外。若全天下的人为了躲避律法,逃进江湖中肆意杀戮,那天下岂不大乱?更何况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绝不能允许任何人凌驾于本朝律法之上。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而王土之上,没有江湖。”
听到最后一句话,太子赞赏的拍了拍手。
太子 “好一个王土之上,没有江湖,这不是已经知道应该如何判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时宜 “诶,还真是,皇兄好厉害啊,轻描淡写就拨云见雾,一下子就明朗了。”
他淡淡颔首,言语间已然有所锋芒。
太子 “既是知道该怎么做,就传话下去吧,天子脚下岂容那些江湖人肆意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