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拐右拐，这条路，要经过哪条街，杨环还是记得的。
“李府？”看着高高挂起门牌上的两个镀金大字，章雪灵心中也顿时明白了什么，难道杨环这十几年的心结都是因为这李家的公子？这样一想想，倒也合理。那李如本是杨环的夫君，只可惜，英年早逝。
章雪灵低头不敢看她：“要进去看看吗？”当年，她身为烟月楼头牌，但见到杨环的那一刻，她慌了，看到李公子看杨环眼里的情意，她恨由心生。现在想起，如果当初她没有害得杨环入狱，那她和李如在一起的时光会不会多一些呢？
没等杨环回应，章雪灵就上前去敲门，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走出来，问道：“你们找谁？”
章雪灵心中一时莫大的愧疚，回答不上来，李如已经死了，还有谁可找？
杨环看着那面生的丫鬟，目光穿过她望向里面，几座静静的房子。她还记得，那日她就是那样滚过地面，被人拖出李府那扇大门。
“要找谁？”丫鬟看着杨环奇怪，不耐烦地问了一遍。
杨环摇摇头：“不找谁。”
杨环转过身，她真的不找谁，只是想来看看，看看那一世他的故居。快要离开的时候，丫鬟突然叫住了她：“你可是那杨家二小姐？”
杨环停下脚步，侧过身来：“正是。”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叫过了，不由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丫鬟年纪不大，喜言于表，激动之情洋溢在脸上：“二小姐……二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叶叔吩咐过，要是哪一天有一个美的不可方物的人儿找上门来，立刻带去见他。”
“叶叔？”杨环想了想，确定记忆中没有这个人，“我不认识什么叶叔。”
“跟我来就是了。”丫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再次跨进那道门槛。
丫鬟带着杨环穿过几间厢房，来到一扇门前，回头对杨环说：“二小姐，叶叔就在里面。”
杨环好奇的慢慢推开门，一股苦药味和腐烂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盖着深蓝色的被子，一动也不动。
章雪灵打量着房子，用手帕捂住鼻子：“什么味呀！”
丫鬟上前叫了“叶叔”好几声，老人才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深深陷进眼窝里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落到杨环身上。
杨环看清那张脸时，并不觉得陌生，只是很惊讶，怎么老成这地步了：“老管家。”
叶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久到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把不停抖动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袖子滑落，手臂上露出一块块黑色的斑点，还往外冒着脓水。这房间里的腐烂气味恐怕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叶叔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你回来了啊！”
原来，叶叔就是当年的那个老管家。
杨环慢慢靠近叶叔的床榻，每走近一步，腐烂的气味就中一点，眼眶里也渐渐蒙上一层薄雾。
叶叔的手臂悬在空中，杨环握住那只不停往外冒着脓水的水，心里难过：“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
那个领她进来的丫鬟替叶叔说道：“叶叔病了大半年了，从脚到胸口，身上全是这种黑斑，近日还化了脓水。”
“可看到大夫？吃药了吗？”杨环问道。
提到这个，丫鬟紧皱起双眉，一一回道：“吃了，也请过不少大夫，什么方子都试遍了，就是不见一点好转。”
天下还有这种无药可治的奇病？杨环心里凉了大半截，这样一说，叶叔不就是活等死吗？
叶叔突然加重力道捏住杨环的手，双眼瞪的浑圆，眼珠子都快要冒出来了：“报应！都是报应啊！十六年前，公子突然发病，公子让我发誓，在他去后，要好生待你，否则我不得好死，可我没有！我没有做到，公子去世的第二天早上，他尸骨未寒，我就把还穿着新娘装的你赶出了李家，因为……因为我对李府这落大的家产动了念想。”
说完这些话，叶叔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胸口：“我……我对不起你和公子……我该死。”
杨环缓缓将手从叶叔手中抽出来，听了这一段旧日里埋下的事，边摇头边转身，浅浅的笑出了泪光。从来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就将隐瞒起来的真相突然告诉她，她宁愿相信，叶叔只是当年那个对李如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她最不愿相信的，是李如爱她会到如此。
因为一层层剥开的，她不是民国的杨环，而是已经死过一次，来自大唐的杨玉环。而李瑁，是大唐天子的
儿子。
“你要去哪？”叶叔伸手想抓住向门外走的杨环，却不想从床上翻滚下来，摔到地上没了声。
杨环加快了脚步，穿过那几间厢房，不同章雪灵说话，也不回头，只是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规矩。款款而行，像一只落地的蝴蝶，总在人间翩飞几下。
走到大门口时，丫鬟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李府：“叶叔！叶叔啊！”
章雪灵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听这声音，恐怕多是去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杨环脚下步履依旧，只是摇头，这次，没有泪。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