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是西洋来的镜子，照人照的特别清楚。杨环看着明镜，摸了摸脸，这张脸像是画上去的一样，从来不会有皱纹，不会老去。
“姑娘，你可真是神仙，我都老了呢”当年骨瘦如柴，颇有几分姿色的小春，如今已是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了，打趣道,“全县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娶我家姑娘呢！”
杨环对着镜子，戴上两边的耳环，头微斜，恰似一湖春景更好。最清楚不过杨环，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她的不老容颜，是因为体内的太岁，是李如的续命太岁。
这样的长生，这样的不老，她宁可不要。
因为杨环不会老去，所以她没有多少时间概念，她只记得，来烟月楼很久了，也等了唐冠楚好久，但一直没有等到。
戴好耳环，杨环又拿过一条披肩，她已经习惯了这民国的服饰了。看似无心地问：“小春，你在我身边待了几年了。”
小春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件淡然色的风衣：“姑娘，小春跟你有整整十六年了，现在正值深秋，我看姑娘还是加件衣服吧，免得外面风大，着了凉。”
杨环没有做声，又解下披肩，平举起双臂，等待小春给她穿衣服，就像大唐宫中让宫女给她更衣一样。
十六年的光阴，都没有等到那一人。
小春到不计较杨环这个奇怪的举动，她的容颜就证明了她和平凡人不一样，就当她是神仙好了。
小春给她系好腰带，打了个蝴蝶结：“姑娘，外面风大，您这些年哭伤了眼睛，见不得大风，我去拿顶帽子来。”
按常理，杨环比小春要大许多，但由于杨环的不老，小春看起来年纪比她要大些，也不好再叫她“灵儿妈妈”，就改口叫“姑娘”了。
烟月楼里的姑娘，已经换了一代人。章雪灵和倩倩也都在这个地方过完了最美的青春。当年的头牌，如今也是徐娘半老，靠着年轻时候用身体攒下的钱，在烟月楼门口财了个卖胭脂水粉的小摊，不再做原先那个让人唾弃的事了。她一生都没有嫁人，当地人也没有谁会娶她。可能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会生出感情，章雪灵从良后，还在烟月楼里住着。虽再也不接客，但杨环没有介意。
“怎么，出去呀？”章雪灵坐在胭脂摊前，身旁的倩倩替她招呼客人。
杨环扫过摊位上那些五颜六色的胭脂盒，问道：“生意还好吗？”
章雪灵十分悠闲惬意的样子：“怎么会好，在这里卖胭脂，来这里的都是一些男人，买胭脂的也都是一些烟月楼里的姐妹。”
送走了一个客人，倩倩补充道：“又不好和姐妹们要价，只能让价。”
一阵风吹来，杨环的眼睛感到一阵阵的刺痛，泪水不听使唤的流出来。小春忙用准备好的手帕替她擦干净，心疼的责怪道:“小春真是不懂，姑娘这十几年有些什么心事，让你愁成这样。”
章雪灵见状，骂骂咧咧地，还和年轻时一样放着狠劲：“你呀你！活该！心里有事也不和我说，一直哭，哭坏了眼睛吧。”
杨环艰难的笑了一下，心头又泛起酸楚，眼泪差点就止不住了。她有时候想，章雪灵这种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是逢场作戏，不动情的女人，一生活下来是什么样的感受。
但至少，不会有人比她难过。
杨环朝她点了下头，从章雪灵身边走过，招呼来一辆黄包车，小春扶着杨环登上黄包车时，章雪灵大声向这边喊道：“左转新开了一家‘玉善堂’药房，去那看看吧。”小春扶着杨环，轻声反驳章雪灵道：“不早说我家姑娘了，我们这正是去药店抓点药，治治姑娘的眼病。”
杨环朝她点了下头，从章雪灵身边走过，招呼来一辆黄包车，小春扶着杨环登上黄包车时，章雪灵大声向这边喊到：“左转新开了一家‘玉善堂’药房，去那看看吧。”
“看，她就一直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小春说道。
杨环会意的笑了，趁着这段路程的安静，不自觉抬头看了看天。她想问问上天，既然让她来到了这个年代，遇见了三郎，也相遇了李瑁的转世，那为什么现在怎么等，都等不到那个人呢？难道爱过谁，结果都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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