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款款走进书房,高更鞋在地板上有规律的响起。她将咖啡放在堆满账本的桌子上,抬眼看俯身查看账本的男人,他雄厚的肩膀随着手中笔的沙沙声摆动,全落进塔温柔的眼底:“冠楚,休息下吧,这些账目明天送给爹看吧。”
唐冠楚见是贾淑来了,也松开笔,揉着双眼显然很是疲惫:“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爹和大舅都睡了吗?”
“已经都睡了。”贾淑浅浅笑着,走到他身后,替他揉着肩,“就是清儿还没回来,药房新开张,还没安排人手,他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啊!”
贾淑话说的轻,但话里的意思是多半是心疼唐清。唐冠楚会意地拍了拍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感觉无比柔和:“你就放心吧,清儿有能力着呢!相信他一个人能把店开好。”
“他哪忙的过来啊!又是进货又是选货的。”贾淑着样一被男人温情的对待,反而显出了女人所特有的得寸进尺,边按边说,“你也不帮帮他。”
唐冠楚长叹一口气,享受着身后女人为他揉肩的动作。桌上的灯光也将他们二人的身影裁剪。唐冠楚不知不觉,捏住贾淑有点微凉的手,没有了从前的细嫩,却依然被保养的自皙,只是没有少女富有的弹性。有一秒钟,他想起了杨环,那个一开始所爱的那双手,熟悉与陌生的碰撞,提醒唐冠楚一切都过去了。于是,他便说他现在该说的话:“放心吧,我这不是在替唐清分担一点嘛!你也快去休息吧。”
“那你呢?”贾淑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去睡觉吗?”
“快了。”唐冠楚站起来,准备出去,背影后的贾淑紧紧跟随他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身体一起摇动,“我到处看看,你先睡吧。”
声音突然就冰冷了,贾淑站在原地。
一旦回忆起往事,哪怕让自己不再想,但还是会去留恋。唐冠楚看着这栋房子,还有那个年代的古典。他上楼又下楼,抚落扶手上的灰尘,。看着有些陈旧又空空的走廊,走进最里面的一间房子里,对着那一面灵牌,深深的嗓音回荡:“父亲,仇我已经报了,属于我们家的房子,我也重新买下来。”
灵牌静静的摆放在那里,唯有唐冠楚上几根香飘起缕缕白烟。
唐冠楚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俯视客厅里的那些价值不菲的装饰物,点燃一支烟,皱起双眉。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会去回忆和感慨前半辈子了。那些过去的光阴中,他时常回忆起来,当年他得知杨环背叛自己后,悲痛欲绝在酒精的作用下,竟和贾淑发生了关系,事后想想,大仇以报,而心却空了,贾淑让他负责,他便负责。而贾习宝和贾习盛都是干些贩卖走私的勾当,在黑道上也混的不错,贾淑让他跟他们一起干,他也同意了,他是觉得没有归途。
他离开了永枝县,和贾淑他们一起,在外面发了财,才又想回到这里,买下方面唐家的房子,又开了家药店给唐清打理,来安静的过剩下的日子。
唐冠楚也想过,如今再遇见杨环,她的孩子大概也老大了吧,时过多年,见面也不会太尴尬。
唐冠楚深吸一口烟,他不自觉的想,她现在在干些什么。回答他的,只有沉闷和一团团吐出来的雾。
走廊的另一头,贾淑遥望着他,明明距离很近,却好像这半生都没有真正贴近过他一样,贾淑的眼神渐渐变的有些哀怨。她明白,他的心是空的,也不是空的,起码多了个唐清。
唐家的大门这时开了,刚好够一人侧身进来,唐清拖着一身疲惫,望见站在二楼吸烟的唐冠楚,唐清向他点了下头:“父亲。”
“嗯。”唐冠楚答应了声,没有做别的表示。
唐清也习惯了,他这个父亲,冷冷淡淡的,不温不火。他只觉得,父亲干的是一些坏勾当,而他学医,努力地想开好药店,做堂堂正正的生意。
“外公大舅睡了吗?”唐清经过被烟雾缭绕着的唐冠楚身边时问。
唐冠楚微微侧脸:“睡了。”
唐清就这样和他擦肩走过去了,父子之间也没有更多的话题。
“你早点休息。”唐冠楚看着唐清单薄的身影,心里淌过一丝怜爱,“这些日子太累了。”
“不累。”唐清有些意外,愣了愣,继续走。
唐冠楚动了动身体,这才发现,腿已经站的麻木了,原来他在这里站了好久。
他觉得自己好笑,十六年了,还是对杨环念念不忘,好在,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