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东海有鱼，名鲲灵，遇之富甲一方，食之长生不老。
『一』我是小岛上靠捕鱼为生的渔夫。
阳光斜斜碎碎地落在我破烂不堪的渔网上，将几条濒死的鱼的鳞片照得熠熠生辉。
我想，今天晚上不用饿肚子了。
『二』东海自古以来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我作证，有些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生活在深海里，体型比蓝鲸还要更大一些。
我的鱼尾拍打着礁石，在深海里和鱼虾嬉戏。
『三』今年的雨季来得比以往都要早。
滂沱的大雨连续下了好多天，我没办法出海捕鱼了。
那天的鱼已经连骨头也不剩地被塞进了我的肚子。
老实说，我一度想过去死。
何苦遭这罪呢？
我吃了那么多条鱼，是时候血债血偿了。
『四』雨好大。
像是上天的刑罚。
海底的气压变得无常。
我只好时不时浮出水面来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经意瞥见那破败的茅草屋，我居然有些开心。
原来，有人和我一起接受上天的刑罚。
『五』饥饿感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放大，放大。
我饿得头晕眼花。
我想趁我还有力气的时候再挣扎一下。
倒也不是想要与天公比高。
只是不甘心真的要饿死在这鬼地方。
就算死，我也要拼一把。
『六』我照常在海面上看风起云涌。
竟老远看见了他的小破船摇摇晃晃划进了大海。
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我看着他一无所获，居然生出了点同情心，如果还不放晴的话，他会死的吧。
『七』我出海了。
又被暴风雨逼了回来。
我一无所获。
但我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远处礁石后藏着一条鱼。
她体型庞大，但通体都是晶蓝色，比海的颜色要深一点。
像是古籍里记载的鲲灵。
『八』我想……
或许我应该帮他一把。
我是上古神兽，当以慈悲为怀。
我不愿杀生，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不再饿肚子。
我的宫殿里。
藏满了稀世的珍宝。
『九』我翻烂了屋里那本唯一的书。
上面画的鲲灵比我见到的还要震撼。
她通体晶蓝，全身都是用金银财宝滋养出来的雍容华贵。
“遇之富甲一方。”
我想……
我该再去冒险一次。
『十』又是几天连绵的雨。
我想……
这天一时半会儿晴不了了。
我照常浮出水面看远处海浪波涛汹涌。
鱼虾在我肚皮下嬉戏。
海草随风摇曳。
我被鹰啄了眼睛。
那鹰俯冲下来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潜入海底。
我其实并没有自愈的能力。
很疼。
眼珠子被生生挖了出来。
血从空洞的眼眶里一直流到了我晶蓝的身体上。
我阖上眼睛的那瞬间，迷迷糊糊看见了无垠大海上飘荡的小船。
『十一』看见鹰俯冲下来的那刻，我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完美无瑕如同精灵的鱼
或者说是人
怎么可能会受伤？
但她还是受伤了。
在我眼前。
我只是人类，我无能为力。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把她拖到了岸边，
与那只空洞的眼睛对视。
我束手无策。
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替她包扎了伤口。
幸好家里有很多草药。
我出海捕鱼时也常受伤。
『十二』我好像陷入了爱情。
或许并不是爱情。
但我确实被他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了。
我拿首饰让他从人类的集市里给我换各种各样甜甜的糕点。
我又怕胖。
他说的。
他说人类吃多了糕点会胖。
我拈着块栀子糕问什么是胖。
他便笑。
说胖了就会变得圆滚滚的。
我便只各种糕点只尝一口，剩下的全塞他嘴里。
他也去集市给我带了好多漂亮的衣服。
我化成人形站在镜子前。
觉得当个人也挺好的。
难以置信，跨越种族的爱恋也是跟蜂蜜一样甜丝丝的。
『十三』难以置信。
我居然对一条鱼动了心。
也许并不是对鲲灵动心。
而是对她身上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曾经想死的念头早已被我烟消云散。
人嘛，都想滋润地活着。
我夜里揽着她的时候
时常在想
如果她是人就好了。
那我们便能长发结夫妻，恩爱两不疑。
『十四』我是鲲灵。
我不是人。
我迟早要回海里的。
我留了足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
分别的那天，
我见他拿了刀。
人类有殉情的浪漫。
我居然天真地以为他是爱我入骨，非我不可。
我还奋力地阻止他拿刀。
却没想到
那刀是捅向我的。
『十五』我已富甲一方。
我想要长生不老。
我拿刀捅向了她。
却忘了，她是鲲灵。
上古神兽。
寻常人类怎么能杀得了她。
『十六』我是鲲灵。
我能被记载在人类的古籍里，自有我的道理。
我杀了他。
不费吹灰之力。
渺小的人类居然也妄图和神抗衡。
我挖出了他的眼珠子。
随意吹口气便成了稀世的黑珍珠。
『十七』我死了。
死于贪欲。
『十八』我的宫殿里又多了几件稀世珍宝。
人类啊。
怎么就学不会知足呢？
『后记』东海有鱼，名鲲灵，遇之富甲一方，食之长生不老。
遇之不可存贪念，否则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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