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踏入社会,偌大又繁华的北都城,是倾俐土生土长的家乡,也是慕杨的逐梦场。
对于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青年演员来说,他要面对的不是如何功成名就,而是解决生计问题。
北都快节奏又高消费,看似包罗万象,实则狭隘排外。
慕杨在大学没毕业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租房子,他看中了一套50平左右的两室一厅,付完一整年的房租和押金,他开始捉襟见肘。
房子还是和别人合租的,室友也是个小演员,还是个喜欢打篮球的男孩子,张霖浩。
两个大男孩第一次见面时有些尴尬,张霖浩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房间,正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犯难,防盗门打开的声音窸窸窣窣,他慌张的跑出来一看,门口拖着行李箱的少年正弯腰熟稔的换鞋子。
他把钥匙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抬眼和不远处的人打招呼:“你好,我叫慕杨。”
张霖浩瞬间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房东口中另一个合租的人,他抬起手挥了挥,“你好,张霖浩。”
两人面面相觑,张霖浩细细打量着门口玄关处的人。
清隽的少年五官英挺,浓眉挺鼻,山根饱满,唇形优美,有一点卧蚕和略鼓的腮帮......
慕杨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那个,我能进去了吗?”
他示意了一下鞋柜里的拖鞋。
张霖浩迅速收回目光,转身指了指自己收拾好的房间,“我就住这个房间了,已经收拾好了,你住对面的那间可以吧?”
慕杨换上拖鞋,点了点头,把行李箱拖进空余的房间,又打算把客厅里原先打包好的东西收拾起来。
“咕噜噜......”
张霖浩羞窘的捂住肚子,把手里的水杯放回桌子上,急匆匆的往房间里走。
“等一下”,慕杨出声喊住他,转身回房拉开行李箱,拿了两包拉面问道:“要吃吗?我也还没吃饭。”
没等他回答,慕杨起身往厨房走。
锅碗瓢盆和柴米油盐倒是挺全,但他对着灶台犯起了难。
这里拧一拧,那里推一推,就是打不着火。
两人围在灶台边转了一会,甚至打开百度查了查,才知道摁下去转动,火苗“蹭”的一下蹿上来,吓得慕杨直往后退。
张霖浩拿出锅子接了水,放在点了火的灶台上,水慢慢沸腾,料包倒下去,面随着蒸腾的热气翻来滚去,“咕嘟咕嘟”的声音伴随着香气弥漫了小小的房间。
慕杨没想过,有朝一日泡面里要加个蛋也成了一种奢侈。
两人坐在小餐桌前吃完了新家的第一顿饭,洗过碗后,各自回房收拾东西。
慕杨有点洁癖,也有点强迫症,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还要按照色系分类放好,看着并不算多的行李,等收拾完也已经华灯初上。
他站在窗前,凝望着不远处陌生至极的霓虹和夜景,明明身在北都城,心境却判若两人。
他怀念狭小热闹的四人宿舍,不算美味的食堂饭菜,月色疏淡的空旷操场,还有......
还有那个笑起来嘴边带着小酒窝,眼如新月灿若琉璃的小姑娘。
思及至此,慕杨转身从床头柜里拿出那本书,几张照片从书页里滑出来,他细细端详着她青稚的眉眼,指尖还未落到凉滑的照片上,“笃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来。
他急忙把照片塞回去,回一声:“请进。”
门被缓缓推开,张霖浩出现在门口,“我要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要帮你捎点什么吗?”
慕杨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报那两包拉面。
他摇摇头,刚想说不用了,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道:“我和你一起去吧,这附近我还没去转过。”
“那,那好吧。”
张霖浩有些别扭,虽然两人现在是合租室友,但毕竟是第一天见面,难免生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日常用品回家,这才把空落落的冰箱里添了点东西进去。
那晚,慕杨的床头柜上多了个原木相框,浅淡的胡桃木,相框里的照片上,并肩而站的两人看起来极其般配,少女亭亭玉立,笑的端庄恬雅,少年身姿挺拔,头微微歪向一侧,眼角的余光里却盈满了少女的笑颜。
初夏的风裹挟着朦胧的月色在窗台流连忘返,少年的梦境旖旎瑰丽,像是穿透了整个青春年少,又回到了那年的秋日午后。
“同学,你也要拍吗?”
“好啊。”
那声音由近及远,最后消散在混沌的梦境里。
倾俐的行李在房间里落了灰,墙角的行李箱还维持着她打包回家的原样,时间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
杨妈妈尊重女儿的隐私,即使拍戏不在家,她也从不进屋乱翻女儿的东西。
倾俐大大咧咧,丢三落四,拿回家的衣物杨妈妈已经洗好放在柜子里,那箱子里的,便是课本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她蹲在地上拉开拉链,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瞬间哗啦啦倾泻出来。
隐藏在箱子里的小盒子蹦跳着散落开,倾俐伸手,从地上捡起了那盒粉嫩的创可贴。
她小心的瞄一眼外面,悄悄把敞开的门关上,坐在床沿边细细打量着这盒记忆深处的创可贴。
张亦峰的那句话犹在耳边:“小梓,你见过哪个人表白,用一盒粉色创可贴的?”
没有吗?真的没有人会用一盒粉色创可贴表白吗?
为什么没有呢?
非得是馥郁芬芳的玫瑰,晶耀璀璨的钻石,才能证明情比金坚的感情吗?
为什么不能是一盒小小的创可贴呢?
她思绪纷乱,明明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却又被陈年旧事里的创可贴搅得心绪不宁。
她不安却又期待。
毕业典礼在6月下旬,天气炎热,骄阳烈烈,即使室内冷气充足,但因为换衣服,倾俐的头上还是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拿纸巾擦了擦,对着化妆台的镜子补妆。
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
幕布缓缓拉开,毕业典礼隆重却又寂寥,她呆坐在候场区的椅子上,眼神一遍遍的在观众区搜寻,直到整场典礼结束。
她才确定,他不在。
张亦峰递过来的雪糕化了点,裹在外面的巧克力酥皮已经慢慢融化滴落,她赶紧舔了一口,香甜的奶香味让人心情愉悦。
两人顺着大礼堂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张亦峰几口就吃完了那根雪糕,手里的木棍儿被他当做篮球投篮似的扔进垃圾箱,随口问道:“小梓,今天你穿高跟鞋穿的不错,练过了吗?”
她嘴角蹭了点奶渍,摇摇头说:“没有,我贴了创可贴。”
他低头,看到她后脚踝处贴着两个可爱的粉色创可贴。
“早这么聪明不就得了,每次都受那罪呢”,话说完,他视线往校门口处张望了一下,又问道:“萧何来了吗?”
倾俐吃雪糕的动作一顿,缓缓垂下手,纠正道:“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别老问他。”
“哎怎么不是了?不是你说的吗,第一个用心追你的男孩子,你要和他谈恋爱啊!萧何追你够用心了,天天送花,车接车送,你......”
雪糕融化的越来越快,巧克力混杂着奶油,“啪嗒”一声,掉落在青岩石地面上。
倾俐的声音遗憾又苦涩:“可是,不是他。”
她随手把雪糕扔进垃圾箱,抬头一看,面前是萧瑟空旷的男生宿舍,阳台上寂寥的挂着几件T恤,可是,不是他的。
张亦峰脚步一顿,急忙追上去,问道:“不是萧何?那是谁?还有谁追你了?我竟然不知道?”
两人打闹的身影随着跑车的轰鸣声出现在校门口,也瞬间戛然而止。
主驾驶的人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款款深情的走过来。
“倾俐,毕业快乐。”
她脑海中轰的一声,所有的思绪都清透起来。
原来,不管是馥郁芬芳的玫瑰,还是晶耀璀璨的钻石,都比不过那一盒小小的粉色创可贴。
只要是他给的,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他,是他就行。
可是,不是他。
看她六神无主,神游天外的模样,张亦峰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小梓,干嘛呢?”
她蓦的回过神来,并没有去接那束艳的刺眼的玫瑰花,只是转身对他说:“我先走了,改天再约。”
萧何悻悻的收回手,很自觉的打开副驾驶的门,等着她上车。
张亦峰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叮嘱着:“有话好好说,他到底是一男的,你别吃亏。”
倾俐点点头,转身往车子的副驾驶走。
“小梓,在剧组好好照顾自己,别可劲儿减肥!”
她转身,眉眼轻皱,撒娇似的回一句:“知道啦。”
车子似离弦的箭,迅速驶离了北影门口。
不远处的拐角处,张霖浩指尖转了下篮球,随手抓起衣角擦了擦汗,环顾一下周围说道:“你们学校挺不错啊,我们以后也来这里打球吧。”
慕杨眼眸深邃,骄阳似是揉碎了浮在他眼底,天际像是泛着五颜六色的白,他眼底一黑,缓缓垂下了眸子。
张霖浩的声音还在耳边。
“刚才那个是雪儿和阿星吗?你们是同学吗?”
“早知道过去打个招呼了,我从小看他们的剧长大的。”
“哎慕杨,你想什么呢?”
风滑过耳边,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他眼前是少女不停晃动的身影,一步一步踩着林荫蹦跳着向他靠近。
“嗨慕杨。”
他浑身一怔,下意识的随口问道:“怎么了?”
张霖浩被他的样子搞得莫名其妙,拍了拍手里的篮球,摇摇头说:“没事了,你是不是中暑了,我请你喝冰啤酒。”
慕杨扯着嘴角笑,抢过他手里的篮球在指尖转了转,“好啊,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