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时通惜诚，你俩聊的不错啊？
储时通将一件大衣随便折了折搭在手臂上，带领着万景喻，从后院走回了厨房
储时通咱今天就不营业了，你收拾差不多了就早点关门，让良誉也安心休息休息。我带这货去如夜嗨一嗨，你就不用等我了！
越惜诚是，储先生。
越和顺从地点头答应，但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越惜诚不过您可不能喝太多酒啊！
万景喻放心，越先生，我会替您监督着他的。
万景喻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胸前，表示自己的提议
万景喻我不会让他喝太多酒的！
良誉看起来跃跃欲试，很想试试去酒吧蹦迪，但一看见自家师父的笑容，就立刻气焰消失，乖巧地站在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越和身后
良誉师父你也别喝太多，你那个劲儿一上来谁都拦不住，还是早点回来吧……
万景喻好，我会注意的。对了良誉，你是不是有对越先生说我的坏话啊？
良誉呃？这个……我怎么会呢……是吧……啊哈哈哈……
良誉心虚，目光游离不定，而万景喻的笑容开始变得灿烂和夸张起来
万景喻真的~没有嘛~
良誉师父您多心了，纯粹是多心了，我什么都没说，真的，你也知道我嘴没有那么大的……
良誉内心挣扎了片刻后，终于认栽地凑到了师父身边，一脸尬笑地弯腰讨好道
万景喻那我回来再教训你好了~
万景喻嫣然一笑，直接无视了良誉的讨好，跟着储时通走向汇贤居的正门
万景喻你真是永远都没有记性，我一试就把你试出来了
良誉惜诚哥，你看我说的吧？我师父他就是这样，搞得我紧张兮兮的。
确定万景喻已经走远了，良誉这才如释重负，一扭头就又向越和吐槽起来
良誉实话告诉你，我师父这人叫我捉摸不透。他嘴上说他没有雷点，实际上一言不合就威胁我，连哪里冒犯了他老人家我都不知道，其实……我有时候也挺怕他的。
听良誉这么一说，越和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从自己第一次见到万景喻，他就一直笑盈盈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说话可真叫一个犀利，常出惊人之语，连一般人十分忌讳的晦气话和狠话也随随便便就能脱口而出，真当是一只“笑面虎”。既然他的徒弟都称其为“不好参透”的人，越和对自己可能会与万景喻共事的这种事情就更加没底了
良誉惜诚哥？嗨！嗨！你怎么发呆呢？
良誉那个……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别太紧张，我师父他其实更喜欢骑着车到处跑，不会来抢你和储老板的生意的。
越惜诚嗯？没关系的，我并不是担心那些。
越和收起了担忧的表情，换上了轻松的笑容
越惜诚良誉，储先生和万先生估计得晚点回来，我还是先带你去后面客房看看吧！对了，你和万先生有没有什么行李啊？我来帮你们拿进房间吧？
越和这话提醒了良誉，他立刻想起他和万景喻的两只行李箱都还锁在外面的自行车上，不过那两个箱子又不贵又不重，他也不好意思麻烦越和帮忙，只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出去取来。待良誉拎着行李箱进来，越和早就从柜台找出了客房的一大串钥匙，领着他向后院走去
汇贤居茶馆属于前店后家。外面看来的招牌是这一座颇有规模的二层小茶楼，茶楼内一层为散座、厨房、洗手间，客堂中间设有屏风隔断，角落则多花竹等雅致之物以作装饰
从一楼抬头向上看，便能看得到二楼天井四边雕梁画栋，自然就是为了保证顾客安全和店里装修美观的护栏扶手了。二楼的天井四周亦设置了散座，仅可供双人同坐，自散座再往里瞅瞅，则是一间间正儿八经的包房雅间了
想这汇贤居的装修，还是储时通刚有了想法和财力时，特意“邀请”曾在某名牌理工大学建筑系就读过两年半的温儒倾帮忙设计的，古色古香，修旧如旧。储时通身体还硬朗时就爱别出心裁，亲自弹琵琶唱昆曲以打出特色，后来又有越和的评书专场加入，使这汇贤居茶馆的名气传遍文兴镇，镇上的老老少少就没有不爱到这儿来喝茶听书，聊天看戏的了。要说把这份倾注了太多心血的产业托付出去，想来储时通也会有诸多不舍和遗憾的。越和心里想着储时通白手起家，创业多有不易，但脚步却向后院的客房走着——那后院的客房也并非等闲之地，亦有储时通的心思在
越惜诚良誉，客房在这边，来，我给你拿着箱子吧！
从侧面的小门走出茶馆，面前便是一幢三层小楼。汇贤居茶馆的后院本是一大块空地，无商无官，无民无学，这小楼还是在茶馆开业一年半之后，储时通独自申请到了镇政府的批文，亲自出资在此搭建的。这小楼不算大也不算小，外观看起来规规矩矩，一砖一瓦都是崭新鲜活的模样。越和带领良誉走进内里，原来这楼里不似茶馆一般古色古香，而是专注于住宅楼的实用性，早已经铺好了白瓷砖，刷上了粉墙，一条楼梯蜿蜒向上，连接着三层楼的六个房间。越和与储时通为了方便打理生意，就近住在一楼，二楼三楼偶尔当做客房出租，但如今却是久无人迹。这里的每个房间均接通水电，设施齐全，空间也还合适，一人独居可谓绰绰有余。越和一边向良誉介绍着，一边问起他喜欢什么样的房间来
越惜诚良誉，你喜欢什么样的房间呢？
良誉我无所谓，随便哪个房间都可以的！
良誉爽快，没太多要求，只听越和安排，越和也就直接把二楼向阳的一间房间交给了他
越惜诚那就看看这间吧，是不是还可以？你这行李先挑地方放吧，等我给你收拾一下屋子，你再坐下来休息吧
良誉好嘞！惜诚哥，我帮你！
良誉随手撂下箱子，撸起袖子就跟上了越和。一人洒水一人墩地，忙碌了半晌便把一切准备就绪。在打扫时，良誉就表示自己的师父对住房没什么讲究，叫越和只管把对面的那间给万景喻住着也就足够。就这样说定，两人又风风火火地到了对面房间好一顿洒扫，待全部忙完了，天算是完全黑透了，良誉在自己房里刚躺了没一会儿，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良誉惜诚哥，那个……咱们晚上，吃点什么吗？
越惜诚你饿了吗？稍等一下，我炒两个小菜来吧
越和在汇贤居茶馆工作已经有五年左右，虽然平时储时通为他开评书专场，但更多的时候，越和也得充当服务生，洗碗工或传菜员，甚至近几年已经成了账房先生，因此储时通还戏称他为“后勤部长”。此时越和站在厨房里，腰上系着一条朴素的蓝色围裙，正快刀斩乱麻地切着土豆丝，身旁则是一脸惊叹的良誉
良誉喔！惜诚哥你好厉害啊，这刀法，比我师父还牛欸！
良誉从没试过烹饪，只会强差人意地泡个方便面，见越和动作如此流畅娴熟，那土豆丝又根根分明，粗细均匀，忍不住也有些心痒起来，也想找个法子显示自己没那么笨拙，不由得比比划划起来
良誉惜诚哥，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我来给你打打下手啊？
越惜诚不必了，你啊，坐下来等吃就好了！
越和笑着看着良誉，事实上他并不放心这毛手毛脚的小伙子乱动刀子或者煤气灶
越惜诚我看咱们啊，就别等储先生他们了，我炒个土豆丝，再炸个小酥肉，一会儿就开饭喽~
良誉好啊好啊，那我就等吃了啊，惜诚哥你辛苦啦！
良誉一边嘴甜地讨好，一边故意做出小女孩一样的扭捏样子，调皮地在越和眼前拧来拧去，逗得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饭菜很快上桌，不必说，越和的厨艺得到了良誉的高度认可。良誉年轻坦荡，既有分寸又没那么多讲究，这半天的时间足够他和越和促成这一对忘年之交了。两人边吃边聊，一会儿这个提到储时通的彪悍少年事，一会儿那位又说出万景喻的旅行两三记，说到动情处老的少的都是感慨良多，没注意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在这个时候，想来如夜酒吧早已经打点利索，进入了人声鼎沸，放歌纵酒的时间
储时通万先生，喝点什么？
储时通一手掐着烟，一手揣在口袋里，一进酒吧就走出了拽得不可一世的步伐
储时通这儿就是我地盘了哈，要点什么就直说！我做东！
万景喻储先生，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先说一说你的产业，这酒吧的性质恐怕没有茶馆那么单纯了吧？
万景喻的笑容出淤泥而不染，在眼花缭乱的灯光下仍然熠熠生辉
万景喻给我讲讲清楚吧，这样我才好决定以后要不要帮你打理。
储时通你这人真的是！好，我就给你讲讲我这如夜酒吧的成长史！
如夜酒吧曾是文兴镇上众多三流娱乐场所中的一个，规模小设施也垃圾，连酒精兑水卖都是人尽皆知的潜规则。这里原来的老板不善经营，使才开起来没多久的酒吧就没了热度，镇上的年轻人宁愿去市里的净吧干坐着，也懒得踏足如夜，因此在储时通拿出一大笔钱，声称要盘下这块地时，那负债累累的原老板以想象不到的爽快和效率让出了地盘。从此，如夜酒吧经历了一次大翻新，储时通以他独特的眼光和大胆的作风，开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如夜酒吧”
万景喻让我猜猜看。储老板，您的第一笔启动资金也是高利贷吧？
身材小巧的万景喻摇晃着手里的洋酒，把整个人都沉在柔软的沙发里，笑眼朦胧地看着储时通问道
储时通当然喽！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来文兴镇之前收拾掉了我以前的顶头上司。虽然说我从他那里卷走了不少东西，但是也不够我落脚的，所以说高利贷是我当时唯一的办法了。
万景喻储老板眼光独到，鲨伐果断，难怪你我会成为朋友。换了别人，可能只会抱着一口袋的死钱，躲起来混完一辈子，但您不一样，您的勇气真是让我足够欣赏。
储时通你可少埋汰我吧！我当时是年轻，没什么不敢试的。现在想想，酒吧这玩意儿不像什么大生意，开不好也不挣几个钱，反正我那会儿就是爱玩，酒吧也是开着玩的，但是开了就得管嘛！
储时通很乐意听夸赞，即使万景喻这个家伙的夸赞总有点古古怪怪的意味
储时通话说我的酒吧刚开起来，我就认识你了，跟你这位族长一取经，我的生意还真是顺风顺水啊！
万景喻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那么，储老板的酒吧开到什么程度了呢？
万景喻笑容满面，但语气冷冷清清，从中听不出他的感情。但储时通知道他最在乎的并不是自己的“辉煌”创业史，而是如夜酒吧的真实定位和成分，通俗一点说，就是合法的部分与那些隐晦的部分
万景喻当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甚至可以说是个与自己性质相似，同流合污的人，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接手这样的酒吧。
储时通如你所想，我这个如夜酒吧还真不是什么太平宝地
储时通定定地盯住了万景喻的笑面，半晌，他叼住了香烟，轻轻地吸了一口道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储时通也曾想过当个好人，至少也要独善其身。但无奈沉浮于世，他早早就发现他拯救不了苍生，也早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让他将功补过，于是他放下了做坏人的心理负担，坦坦荡荡地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如夜酒吧在开业之初也和前人的情况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因此储时通另辟蹊径，选择了更多不大光彩的手段。他先是在酒吧二楼开辟隐蔽包间，充当du场供人耍钱取乐，自己则从中抽成，这一笔创收得到的钱则用来招揽社会上的流氓混混充当打手，为前来耍钱的客户们提供讨债服务，同样从中再抽一成。天长日久后，储时通手里便有了一笔可观的财产。开始放高利贷和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温儒倾，也都是在他大发横财之后的事了
储时通除了赌场，我还在如夜容留黃色活动。另外我要强调一下，我能做这些也是因为我每年都在镇政府上下打点，在警部也没少走动。
储时通的烟抽着抽着，突然就咳嗽起来，待他好不容易稳住了呼吸，这才对万景喻说起了更为隐蔽的事实
储时通我是跟养民镇的混混们一起混出来的，这方面我门儿清，所以现在手下还有一个自己的黑邦，也是这个镇上最大的黑邦。在我领导那群街溜子以后，黑白两道都还算平安无事，都是各按各的规矩来。所以你记住，你得……
万景喻我知道，我得左右逢源，和同行们打好关系。对吧储老板？
储时通那没事了，我看你比我懂多了！
储时通靠在了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良久，他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储时通万景喻，我觉得我没几天了，你不要考虑那么多好不好？
万景喻杯中酒已经下肚，只剩一个空杯攥在手里，听储时通如此消极，万景喻的笑容开始扭曲起来
他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轻轻地把杯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抽风一样猛地伸手把它掼了出去。玻璃杯飞向墙角，那清脆的碎裂声抵不过舞池里劲爆的音乐，却在此时让储时通觉得格外清晰刺耳——万景喻生气了，他竟然生气了，为了他储时通而生气了
万景喻“储时通，我可以让你长长久久的活着，我被人叫做南疆的蛊王，你知道吗。
万景喻站了起来，他瘦削矮小的背影在昏暗的酒吧里看起来毫无威慑力，但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悲哀
万景喻我把我的蛊虫都给你，你能不能好好活着？不要麻烦你自己也不要麻烦我。你留不住我的，我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任何人，我只想好好守住我来之不易的自由，你不知道吗。
储时通呵，万景喻，你思凡了。
听了万景喻的话，储时通也正襟危坐，用锐利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万景喻的背影
储时通牵挂，那是你唯一的软肋，一旦动了感情，你就输了。但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你明明有喜欢的东西在乎的东西，何必装作超然脱俗的样子呢？守着秘密，绷着笑脸，你不累么？
万景喻我吗？
万景喻转过了身
他依旧笑意盈盈，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弯弯地眯缝着，长长的睫毛就好像停在花蕊中，不时忽闪翅膀的粉蝶。万景喻，的确是个美丽的男人
万景喻你爱潇洒，我爱漂亮，不冲突。谢谢你的关心，我一直很好，向来如此。所以，还是说说你吧，你舍不得一口好锅，又嫌端锅累手，就把锅甩给我，储老板，你的算盘打的倒是好啊。
储时通你并不是万能的，我的器官衰竭不可逆转，就算你用虫吊住我的一条命，也不会让我活得有多好的。万景喻，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只是穷途末路，有些着急了。但是嘛……我也该跟你道个歉，毕竟，能让你破戒动感情的事可不多了。
储时通不卑不亢，他在赌和万景喻打的感情牌；万景喻笑得高深莫测，他在犹豫是否接受这张感情牌
储时通说得不错，看重友情则会多一分牵挂，看重自由则会多一段遗憾，纵然成府深如万景喻，此时也只与故友相顾无言，沉默良久也没有后话
走廊里传来的嘈杂人声和脚步声打断了这次协商谈判，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抓到了砸场子的或者出老千的。储时通烦不胜烦地拉开包房的门出去查看，万景喻不好事，脑子里还想着事，就顺势坐在沙发上等着这位“东家”自行平乱。储时通的一声惨叫和紧接着传来的各种粗口把他拉回了当下，万景喻这才警觉来者不善，他抬头看去，储时通竟被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员 扭住手臂，单膝跪在了地上
警员别动！抱头蹲地！
两个警员钳制着储时通，并向万景喻发号施令
警员扫黄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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