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闷
他要说什么？
倪喃回程的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却也令她避之不及。
那个在脑子里刚要冒尖的想法，被她迅速压了下去，这不可能。
郁郁的心情堆积在胸腔，她扭头看向窗外，深茶色的车窗映出她的面容，失了之前的兴奋。车窗上也照出后面的周译语，雕刻般的侧脸过于清晰，倪喃头靠在椅背上，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一眨不眨地看他侧脸。
却没想到，两秒后，周译语也侧过头来。
眼神在车窗里不期而遇。
倪喃躲过。
合上眼，听着胸腔里沉闷的声响，莫名心虚。
靠靠靠，倪喃你能不能正常点？
身侧的周译语看她反应的动作，难掩失落，合适的时机一旦错过，那便不知再如何开口了。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酒店匆匆一句“晚安”就各自回房。
倪喃先下的电梯，轿厢门合上，周译语身后的生活助理，小心翼翼开口：“译哥，你和倪编剧吵架了？”
周译语回身：“很像吗？”
“倪编剧看起来不太高兴。”
“是啊……”周译语转过来，低言，“为什么呢？”
是为什么呢？
倪喃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多想？还是因为他没说出口？
那一丁点的不应该出现的……该死的期待。
倪喃进了门，房卡都没插，一片漆黑中直接把整个身子摔进床里。
或许是两者的矛盾交织。
空寂的房内，传来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倪喃默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
是追星群里有人在艾特她。
定睛一看，竟是有人发了一张周译语的签名照，感觉很熟悉。
【小岁才：@囡仔干嘛去啦？快来吃瓜！】
倪喃划着手机网上看了看，心底惊讶，原来是微博上有人说遇到了周译语和顾凯宁一起吃饭！
群里炸了锅，两家粉丝并不想知道这种同框。
倪喃点进微博消息，是个周译语的粉丝，百分之八十是今晚要签名照的女服务员——
@成天胡吃海喝：“天啊！我太幸运了！遇到阿译！他好温柔地给了我签名照！呜呜呜呜真人实在是太好看了！因为有隐私的问题就没拍照……不过，他和gkn竟然一起吃火锅！太惊讶了！一起吃饭的还有一个漂亮小姐姐~反正今天太开心！”
倪喃刷了刷评论，译家军整个霸占，全都在羡慕博主，没有一个人提到顾凯宁的。嗐，毕竟在粉丝眼里，对家永远是对家，吃饭同框也只是为了工作，不得已。
倪喃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拍照。
她伸手打字——【倪家小妞：无图无真相】
随即又撇开手机，翻身把自己扎进被子里，和爱豆吃饭的激动心情都压不住——那股子郁闷。
至于自己亲临现场的瓜，更是让人失了兴趣。
*
程夕夕对于八卦的热衷度，比对自己的相亲有热情多了，昨晚说的要来，今天下午人就到了。以致于倪喃十分有理由相信，她来是为了躲避她爸安排的新相亲对象。
胡灵安排的剧组司机，倪喃亲自机场接驾。
从象山开到机场用了两个小时，倪喃窝在后座也睡了两个小时，她到的时候，飞机刚好落地。
倪喃站在航站楼出口等她，人一出现看见倪喃就兴奋地跑了过来，一个熊抱：“OMG！喃姐姐！我想死你了！”
纵然倪喃已经做好准备被她勒住，但还是没想到，这大小姐的力气又渐长啊！
“好了好了，我的脖子……”倪喃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你想没想我？”程夕夕松开她，捏了捏倪喃的小脸蛋，“怎么又漂亮了呢？”
倪喃嫌弃她的咸猪手，但也忍不住失笑：“我们先回剧组吧，还得两个小时才到。”
“好吧~”程夕夕嘻嘻一笑，“我们都快半年没见了，到底想不想我嘛~”
“……想！”倪喃点头，“上次叫你去襄阳，你拒绝了。”
程夕夕嫌弃地撇嘴：“我一点都不想见傅导。”
程夕夕长了一张娃娃脸，圆润可爱，搭配上一双水汪汪的葡萄眼，此刻倒有几分卖萌的嫌疑。
倪喃心中了然，程夕夕与傅导也是有过一段情感纠葛的，当然只是傅导单方面，当时在寝室里倪喃没少受了恩惠。
程夕夕的父亲是国内知名某行行长，傅导的爸爸做生意的，两位父亲因为工作原因结识。于是在某次饭局上，两家的宝贝疙瘩一同出席，让两位父亲惊讶两人竟是同学之余，起了撮合之心。从此，傅爸爸便想让傅导追求上程夕夕，这样两家关系一亲近，合作自是更紧密了。
但程大小姐自小把自己当成了洋娃娃，只有真正的王子才能拥有她，至于傅导这种脑子不健全的逗比，她必须敬而远之。
程父自从她大三开始，就开始着手准备安排相亲事宜了，可是依旧没有哪个有钱的富二代入得了她的法眼。
所以，程夕夕至今母胎solo。
回剧组的路上，听程夕夕念叨了一路的奇葩相亲对象，倪喃每每昏昏欲睡就被拍醒，用程夕夕的话来讲：“这可是现成的言情剧素材，你好好积累。”
于是倪喃强打精神，顺带点评一番。
直到到了拍摄现场，程夕夕才问出了她此行目的：“周译语和你到底怎么回事？”
身后的司机师傅已经把车开走，倪喃看着她满眼充斥着八卦地意味，无奈：“只是意外。”
“如果是你的意外，那就是他的耍流氓。”
倪喃急忙紧拽了她一把：“小点声。”这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大嗓门。
“啧啧。”程夕夕断言，“你心虚，我又没说是谁，再大的声音又咋了。”
倪喃白了她一眼：“摄制组在前面呢。”
程夕夕跟上倪喃的步子，追问：“快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倪喃面不改色：“你想听什么八卦走向？我现给你编。”
“切！我一会问胡灵去！”程夕夕大不在意她这幅样子。
两人到拍摄现场，正在拍摄男女主的对手戏刚好结束，她们从外围走进要穿过大殿去后面的导演棚里，可才走到一半就被截住了。
来者气势汹汹，站定在两人面前。
倪喃诧异抬头，寻思最近也没有惹这位大小姐吧？
“你挡我路了。”程夕夕一点也不客气，语气不愉。
“你怎么来这里了？”付小沁睨她。
程夕夕臭脸：“管你屁事？”
闻言，对面的付小沁眉毛都要拧成了麻花，长袖一甩指着程夕夕：“你！怎么可以这么和我说话！”
“那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
“我、我！”付小沁气结，“我可是付氏的大小姐！你不过是我哥的一个秘书！”
程夕夕皮笑肉不笑怼她：“那让你哥把我开了。”
说完，不顾倪喃惊讶的眼神，程夕夕拉着她径直走过。
“程夕夕你给我等着！”付小沁气得跺脚，“我要告诉我哥！”
“随便。”程夕夕的声音不紧不慢飘来。
两人绕过大殿，倪喃发问：“你什么时候成了她哥的秘书了？”
“嗐！”程夕夕发愁，“别提了，我爸非要给我找个差事，美其名曰要锻炼我，但我后脑勺就能想到，他想把付一彻介绍给我。”
倪喃睁大眼，来了兴趣：“那你多讲讲，让我取取材。”
“讲什么？”程夕夕不解，“付一彻就是一事逼儿，我巴不得他赶紧把我开除。”
“龟毛总裁与奶萌秘书的二三事？”倪喃笑得夸张，“哈哈哈哈哈光想想就好笑！”
程夕夕：“……”
“什么这么好笑？”
笑着的倪喃闻声一愣，这是周译语惯有的温润低沉的嗓音。
倪喃抬眼，周译语真的就在眼前，他还是刚刚的戏服，一袭锈色长袍，腰配黑带，脚下黑色马靴，长身玉立地站在青松树下，这本是林成安做了将军后，叱咤疆场归来的造型，而此刻他却眉眼染笑地看过来。
这一笑，让人词穷，饶是倪喃作为编剧也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这应该是梦里的林成安，策马此去，岁月几载，染过殷血痛过心扉，可再遇你时仍是软你心房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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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爱豆对家谈恋爱想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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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喃拼命拉回自己的声音：“我们两个在说笑。”
周译语转过眼珠，看向程夕夕：“你朋友？”
“OMG！”程夕夕惊叹，“周译语你也太帅了吧！”
周译语失笑，礼貌欠身：“谢谢。”
倪喃真的想掐死程夕夕，若是以前她哪敢当着自己的面公然夸对家？
“我叫程夕夕。喃姐最好的闺蜜！”程夕夕微微嘟嘴，“比胡灵还要好哦！”
周译语听闻这一声喃姐，心有诧异，但也只是面上笑笑，没待开口回应程夕夕，就被倪喃打断：“好啦！胡灵还在等你。”
程夕夕朝着周译语眨眼：“那好吧！拜拜~”
“拜拜。”他点头示意。
倪喃扯上她的手臂想往前，程夕夕却又开口：“晚上我们要去喝酒，要不要一起？”
周译语竟然真的思虑了一下：“晚上还有夜戏，要失陪了，但可以算我的。”
“好啊！”程夕夕一点也不客气，痛快答应。
周译语笑笑，随即定睛看着倪喃：“少喝点。”
倪喃心下一怔，但避免程夕夕再口出妄言，匆忙点头扯着人离开了。
“怎么？看上周译语了？”倪喃调侃。
程夕夕摇头：“没有，但我确定了一件事。”说完朝她奸笑。
倪喃见状，慌神更甚，只希望她停止说话。
落在原地的周译语见她这匆忙相，低头失笑，刚从导演棚里的小波跑了过来：“译哥，导演说今晚的床戏照常。”
刚进导演棚里的程夕夕和倪喃，把小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外面没有声音再传来。
程夕夕激动了，一把上前搂住低头发消息的胡灵：“今晚有床戏？？”
胡灵吓得抬头，见到来人惊喜：“你怎么这么慢！”
“先回答我的问题。”
胡灵无语，但在她这里，程大小姐与倪姑奶奶都是她无条件听从的，从口袋里掏出今天的通告单递给她。
“你看看。”程夕夕直接给了倪喃。
“是有一场床戏的。”胡灵说道。
程夕夕眼神晶亮：“那还喝什么酒？我们留在组里看床戏。”
“清场的。”胡灵打破她的幻想，“而且导演全权指挥，我在也没事可做。”
倪喃扫过通告单，想起了本子里的唯一一场床戏，虽说她写的不露骨，但导演是有创作意图的。
倪喃试图打消程夕夕念头：“这家日料店超级难定，她好不容易出一次血，你忍心放过？”
“那行吧。”程夕夕也不执著，在吃的面前一切都是不值得。
三人在组里看了一场戏的拍摄，就随即离开剧组，前往预约的日料店。
程夕夕爱吃日料，大学时她总是带两人去吃，差不多吃尽了B市大大小小的日料店。倪喃和胡灵都是普通的工薪家庭，上学那会儿一个追星狗，有钱都砸在顾凯宁身上，一个省吃俭用，成天鼓捣拍摄微电影。
于是程夕夕自然成为了两人的长期饭票。这回人来剧组，胡灵二话没说找关系，定了这里最好的日料店。
清酒过三巡。
程夕夕放下酒杯，笃定发言：“灵儿，周译语喜欢喃姐。”
胡灵正在吃沾了芥末的刺身，被这话呛到满脸涨红。
倪喃淡定地给她倒了杯水，帮忙顺着后背：“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胡灵缓了一下：“那、咳咳！等会！你啥时候看出的？”
“在剧组碰上他了，他那温柔眼神……啧啧啧。”程夕夕摇头称奇，“我们喃姐不愧是班花，就是魅力大。”
倪喃一筷子敲在她脑门：“胡扯什么呢？”
“哎！”程夕夕揉着额头，撒娇，“很痛呀~”
胡灵“哐”地放下水杯，开口：“我就知道我不能猜错！我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倪喃此刻心脏在怦怦乱跳，有一种被揭发的紧张感，只有矢口否认：“你怎么也跟着乱说！”
“我哪有？我这双眼睛都看见好几次了好吗？”胡灵嘟囔，“上次KTV，再上次吃饭你们两个迟到，还有……”
“闭嘴。”倪喃沉下脸，“那是我爱豆对家……”
“心虚了？”程夕夕眨眨眼，笑得得意，“你把人家当对家，人家把你当……”
倪喃再次倾身敲上程夕夕脑门！
程夕夕捂住额头，怒目看她：“倪喃，你怎么又动手！”
“喃喃，你真的没有一丝察觉吗？”胡灵突然认真，定定地看向倪喃。
倪喃语塞，躲开她的视线：“他有喜欢的人啊。”
“上次就说了，可能是你。”胡灵兴奋起来，“试想一下，如果周译语喜欢你，你会什么想法？”
“别说什么爱豆对家的话！”程夕夕先一步开口，封住她拒绝的理由。
倪喃捏紧手里的筷子，将要宣之于口的答案，她强压下去，那种心虚中带着羞耻和激动的感觉，让她无法说出。
脑子里闪过一次次他对自己的与众不同，雨天给她撑衣服，晚上送她回家，不顾性命来救她，带她见爱豆，和她接吻……如果不心动，她此刻在犹豫什么呢？
作为编剧，细腻地感知情感是必备能力，他的种种行为，不能用一句他是个温柔良善的人盖过。
但是，这听起来很荒谬。
她讨厌了十年的人，有可能会喜欢自己……而她甚至在期待这是真的。
“不可能。”她再次否认，来告诫自己。
程夕夕叹气，却又一瞬间较上劲：“灵儿，用你手机给周译语发个消息，就说倪喃喝多了，他收工后可不可以来接？”
胡灵闻言赞同点头，掏出手机准备发消息。
倪喃第一反应就要去抢手机，程夕夕拉住她：“反正你又不喜欢他！”
这话一出，倪喃硬生生的在心里憋了一口气。
胡灵成功发送消息，笑嘻嘻地与对面的程夕夕来了个击掌！
倪喃朝着两人翻了个白眼，佯装不在意地低头吃肉，心底却在紧张他什么时候回复消息。
五分钟过去了，程夕夕问：“还没回？”
胡灵垂眸看了眼手机，倪喃下意识看过去，只见胡灵摇头。
“这周译语拍床戏也太认真了吧？”程夕夕喝里一口酒，吐槽道。
倪喃低手拿起酒杯，也一口饮尽。
胡灵见状，脚下踢了程夕夕一下，程夕夕看过来，她眼神示意着倪喃。两人眼神对视，有种恍然感。
胡灵笑：“现场很忙的，哪有时间看手机。”
“那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半个小时后，三人已经在喝第五瓶清酒，酒劲刚刚好。
突然消息传来，三人皆为之一顿。
“说啥了？！”就属程夕夕最激动。
胡灵迅速点开手机，失望：“是我助理。”
“艾西！”程夕夕烦躁地又喝了一口酒。
倪喃落睫，手上转着酒杯，心底不知是松口气还是提口气，不上不下，着实难受。
手机提示音又响了，胡灵激动：“卧槽！他说好！”
闻声，倪喃脑子“嗡嗡”响了两下，僵在原地。
程夕夕激动地撒了酒杯，手伸过来：“给我看看！”
【灵：译哥，喃喃喝多了，程夕夕也多了，我一个人搞不定两个，你收工后可不可以来帮我把喃喃送回去？】
【ZYY:好，给我地址。】
程夕夕直接把文字念出来，完全得意忘形：“我就知道！”看向倪喃，这次终于知道压低声音，“喃姐什么心情？大明星周译语喜欢你！”
此刻的倪喃说不慌那是假的，但面对好友这般问题，她还要强撑：“这能说明什么？”
“这太明显了好吗？”胡灵惊诧，“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这都不知道？没喝多亲你两回，知道你喝多要来接你，除非他渣男！而且落马那回，人家不要命地来救你……”
“他又不是圣父杰克苏……”程夕夕附和，“没关系，喃姐可以没有任何感觉！反正是他喜欢你而已~”
“我……”倪喃想开口反驳，却词穷，“算了。”
胡灵和程夕夕对视，两人颇为得意。
又过了半个小时，三个人终于等到助理小波的电话，拒绝小波进来接的想法，胡灵带着两人走出去，就见小波开了一辆商务车等在门口。
胡灵上前，往车里瞄了一眼，疑惑地看着小波：“就你自己？”
小波下车，打开车门：“是啊！译哥让我来的。”
一时间，气氛凝固。
倪喃站在原地，直觉冷风在往身上狂灌，让人立即清醒。
你看，终究是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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