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融

雪夜，那是从来不出人意料的寒冷。

大街上，只有那寥寥几人，冒着雪，口中呼着热气向各自的家中赶去。

少女睁开眼，站起了身子，透亮的玻璃中没有映出她的身影。她的目光停留在了玻璃之后的，泛着橙黄色的火焰之上。

今天，是圣诞节了啊。

几个匆匆经过她身边的行人，总要抬起头，奇怪地看她两眼，然后便继续赶着自己的路。

少女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并未因此而表露出任何情感，她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这么看她。

是啊，有哪个普通人，会在大雪纷飞的寒冷夜晚，穿着一条单薄的连衣裙在外晃荡呢？

但这就是她当年死去时的样子啊。

她的目光，向上移去，停留在了某栋楼的楼顶。如她所料，那家伙总是喜欢站在高处俯视着自己。还是一副老样子，白袍，白发，还有一只红白相间、从未摘下过的的狐狸面具。

――喂，老家伙，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我曾说过的吧，我会再次醒来的。

――嗯，小家伙，这次是你赢了……

狐面转过身，面具下深渊般的眸子忽闪了一下，继而染上了些许笑意。他一转身，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狐面……至少除她之外的人是这么称呼他的，她知道他的真名姓――泱抉。

但是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他的故事。

阿蕾莎转过身，向城市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嗅得到目标的气味。在那个废弃掉的建筑工地上……

圣诞节啊，据说是耶稣的生日。耶稣……上帝吗？可他从来都不会去听被埋没在黑暗中冰冷身躯的哭诉。

正如工地废墟角落中的一个小雪堆下，那儿埋着的婴儿出生不过一周。

阿蕾莎拨开雪堆，那孩子的尸体正被一条又脏又臭的薄薄的旧毛巾包裹着，有一团白影正蹲在尸体旁低声哭泣。

她知道，这就是她苏醒后的第一个目标了。

“你还在眷恋着你那短暂的过去吗？或者说，是你的母亲？”阿蕾莎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一团白影。

它听到声音，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珠，只见它用力抹了一下，轻声吐出来了两个字：“妈妈……”

“你可知道杀死你的是谁？”

它摇了摇头――看来它除了它的母亲之外，什么也不记得了。

阿蕾莎沉默了片刻，纯黑的瞳中闪烁着某种不明的光亮，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吗？”小白影关心地问道。

阿蕾莎舒展开了眉头，将自己刚刚的失态调整好，才淡漠地回答小白影：“我只是也想到了，我的母亲。”

随后阿蕾莎又问小白影：“那么，你还记得自己母亲的样子吗？”

它点点头。记得，它只记得这个了。

“如果我说，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再见到你的母亲，即使她会让你失望，你……愿意吗？”

它再次点点头。

阿蕾莎拿出一只小小的透明瓶子，她用瓶口触碰了一下小白影的尸体，尸体瞬间化作缕缕白烟，飞入到那个瓶子里。

“跟我走吧。”阿蕾莎说。

穿过密雪，在城市边缘的城堡里，正举行着盛大的舞会。穿过大厅，金色的走廊上无人来往。阿蕾莎带着小白影走得飞快，却听不见任何的脚步声。

她们最后停到一扇门前，如幽灵般穿过了那扇紧闭的，辉煌的门。

门内的一切，刺痛了小白影的双眼。

“看到了吗？那就是你的母亲……”阿蕾莎喃喃道，“想起什么了吗，格瑞沙？”

小白影紧紧地握着拳头，那字仿佛是从牙缝之间蹦出来的，愤怒着，悲伤着，颤抖着：“是她……杀了我……”

格瑞沙瞪着血红的眼睛，几近绝望地说道：“她为什么要抛弃我？”“她是一个贫穷的小姐，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子的。”阿蕾莎的答案是肯定而绝对的。

“格瑞沙，转生，还是恶魔？”阿蕾莎两只手掌中分别燃起了两簇火焰，一蓝一红。

半晌，格瑞沙紧握的双拳又松开了，低着头，让人很难揣摩它的心思。“那个……”它犹豫着开口，“如果我变成了恶魔，是不是就能守护我的母亲了？虽然她迫不得已把我抛弃了，但是……她始终是我的母亲啊……”

阿蕾莎一愣，嘴角漾开一抹难得的笑，她眯着眸子淡淡地回答它：“当然的啊。”格瑞沙也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阿蕾莎抬起手中的那簇红色的火焰，火眼瞬间将格瑞沙吞没，周围的一切也被黑暗给吞噬。

“欢迎加入我们，格瑞沙。”

火焰散去，原来那个小小的白影，已经长成了十六七八的少年模样，白发，白翼，白角，还有一对魅人的蓝色眸子。

格瑞沙微笑着对着阿蕾莎鞠了一躬，转身化作一缕烟尘消逝，没入那女人的眉心。

阿蕾莎的嘴角也向上翘起，眼眸中闪过一丝连她都未察觉到的温暖。她转过身，消失在了深渊般的黑暗中。

躲在远处的狐面一直看着这里，两个主角离开了，他留在此地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中，无声无息。

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