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肆（下）

阿蕾莎现在至少明白艾娜死后灵魂发生的异常现象是路西法搞的了。

她看的很清楚，当路西法接触到艾娜的手腕时，一缕黑烟就随着艾娜的手腕流向了她的脖子，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枷锁，束缚住了艾娜的灵魂。

当时的艾娜是个活人，自然看不到那缕黑烟和自己脖子上的东西。

而记忆之外的艾娜，她颈上的枷锁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道黑色的地缚灵印记。

艾娜变成地缚灵，又突然爆发变成恶魔、丧失了理智的这个问题，一定跟那道不见了的枷锁有关。

路西法并没有再对艾娜做什么，只是说了声：“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之后便离开了。

那之后一连几个星期，路西法似乎忘记了艾娜，又或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样，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炙热的炎夏终于结束，灼烤大地的艳阳也终于褪了颜色，米利兰共和国的人民迎来了舒爽的秋天，中学生们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秋日野营计划。

这个活动以一班30个人为基础姐合成的小团体，独自制定计划，确定秋游地点和交通路线，并分配给每个同学要做的任务――艾娜毫无疑问被分配到了最苦累的勤杂任务。

他们的目的地是国家保护森林的安全林区。那个地方还有一个可以钓鱼的人工湖，人工湖的另一侧栖息着难以计数的珍惜鸟类。

在野营中有个特别受欢迎的游戏，就是“寻找宝藏”，导师会在地图上画出一块安全区，在这片区域内的某个地方藏下一个装有“宝藏”的盒子，最先找到这个盒子的小组获胜。

五人一个小组，30人刚好六组。

阿蕾莎站在一脸不知所措的艾娜身旁，艾娜与她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真的很像。

“来吧艾娜，跟我们一组！”班长，也就是经常欺负艾娜的“乖乖女”，向艾娜发出了“盛情”的邀请。

艾娜本想拒绝，但周围的小组都已满员，一时之间她踌躇住了。

班长上前，状若亲密地挽住了艾娜的胳膊，将她硬拖进了队伍里。

阿蕾莎跟在这组人的身后，听她们假情假意地向艾娜道歉，表示为她们之前而做过的事感到愧疚和后悔。这些让阿蕾莎感到分外恶心。

她们走了许久，已经走到了安全林区边缘。班长拿出一瓶瓶装的咖啡，递给艾娜，说：“艾娜，如果你原谅了我们，就把这个喝了吧，这也是我们几个的一片心意。”

艾娜将信将疑地接过咖啡，看了面前的四人一眼，犹豫着喝了下去……

安眠药见效很快，艾娜才一会儿就瘫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沉睡。四个女生大笑着，离去了。

阿蕾莎坐在昏睡的艾娜身边，漠然地瞧着大笑着远去的四人，她突然又想起，不久前泱抉说过的一句话：

――在人类面前，就连我们恶魔，也要自叹不如呢。

阿蕾莎轻轻一笑：“确实呢。”

阿蕾莎看得到这个场景回放的一切，包括那四个女生返回营地后告诉导师，艾娜因为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家了，导师很信任班长，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等到傍晚，就带着其他学生离开了。

可惜的是，她们只是想吓唬艾娜的小算盘严重偏离了轨道。

巡林员由于老家中出了一些事情，请假回老家了；顶班的新巡林员并没有到岗，他同一群酒肉朋友在小木屋喝得酩酊大醉――他觉得，只空了一晚的巡逻，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正值秋季，野生动物们都在屯粮屯脂准备过冬，包括一些杀伤力大的动物。

少女半夜从睡梦中惊醒，吓得在森林中乱窜，最终被一只成年雌性棕熊扑杀，作了食物。

艾娜残缺不全的尸体被发现于9月23日。

自艾娜那天晚上断气后，她的灵魂并没有从正额之中飞出，而是从她颈间的枷锁里飞出――这导致了艾娜灵魂的残缺不全，也就是为什么艾娜没有自己的意识。

本该立刻进化为恶魔的艾娜，由于那块残缺的灵魂，以及像一条狗链一般死死栓住艾娜的枷锁，她变成了一只没有意识的，可怜的地缚灵。

这起事件的受害者身份被确认后，在整个米利兰共和国传得沸沸扬扬，这件事惊动了米乔――艾娜的一位远房姑姑。

或许是对于艾娜姗姗来迟的愧疚，正担任着某州州长的米乔，动用了私人权利，派了人手彻查此事。

终于，一周之后，那四个已经被吓得不成样子的孩子被逮捕了。同担责任的，还有那晚喝醉的巡林员。

两周后，当所有人都以为此时已经过去时，路西法出现了。

虽然知道这只是记忆的影像，但阿蕾莎看向路西法的目光中仍旧带着愤怒与仇恨。

路西法走到痛苦不堪的艾娜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咯咯笑道：“我就需要你这样强大而称心的好疯狗。”

路西法低下头，耳边细碎的银发随着凉风轻轻晃动着，树叶沙沙的声音伴随着恶魔的耳边呢喃，像是蛊惑的咒语一般，引领着艾娜，向着不归路走去。

“好了，乖孩子，复仇的时间到了，让我帮你解开这条锁链，回归到你的本性中去吧！”

路西法手中忽的燃起一簇暗蓝色的火苗，沿着铁链，弥漫上了艾娜的灵魂。那簇幽火在碰触到艾娜的一瞬间就开始熊熊燃烧，滚烫的气流将空气扭曲。

艾娜扑倒在地上，嘶叫着，痛嚎着。

许久，那团炙热的火焰才消了下去，路西法轻笑一声，隐入了黑暗中。

被重铸的艾娜抬起头，露出一双纯黑色的眸子，颈上留下了一道烧焦的地缚灵印记――正如现在的艾娜。

片刻之后，艾娜出现在她曾经的校园中，再片刻之后，血浪翻滚……

阿蕾莎离开了艾娜的记忆。

这只恶魔还在奋力地挣扎着，可是不知从何时，她的脸上多了两行泪痕。

“啪、啪、啪、啪、啪！”

一串慢吞吞的掌声自废墟的深处传来。

“没想到我的傀儡这么快就被您抓住了，抱歉，下次我会小心一些的。”那人走近了，在为数不多的光线中露出自己的身形来――细碎银发、羊角、黑色礼服、六只黑翼……

路西法……

路西法将右手放于心脏处，略一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好久不见了呀，我可爱的公主殿下。”

不等路西法再说些什么，阿蕾莎已经率先发起了攻击――领域，火焰、铁锁，自四面八方向着路西法涌去，路西法一边躲避着一边笑嘻嘻地说：“公主殿下这种久别重逢的欢迎方式可真是特别呢，不过属下可没有时间陪殿下玩了。”

他向阿蕾莎释放出大量的爆破羽刃，随后捉起艾娜就消失了踪影。

阿蕾莎这一下的愣神，使她左边的身体被羽刃击中，炸去了她半边身子，气流的冲击又将她卷出去几十米，最终落入了一个干净而温暖的怀抱。

“泱抉？”阿蕾莎艰难地用右半个身体支撑起自己，看向身后那人面具下的眼睛。

泱抉抱着满身血污的阿蕾莎，轻轻地道：

――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阿蕾莎只是笑了笑，便全身失力，在泱抉的怀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