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篇（十）

程桉浅不是真正的程桉浅，这大概是天下人从未知晓的秘密。

他第一次见到浅浅时，她不过才刚刚十岁。

那一年，平都罕见地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大夫们皆束手无策，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平都的上空。

他就是在慈安局遇见了浅浅。

慈安局是官府所设，本意是收养流浪的孤儿，或是没人要的孩子，因为瘟疫严重，这里便成了患病之人所居住的地方。

换句话来说，这里就是等死的坟墓。

这个世间，不论是皇宫，还是阴暗的角落，总是要有规矩，总是要有强者欺负弱者，再加上物资投放不足，大打出手的事件常常发生。

他闭着眼睛缩在角落，不理会别人的相互争斗和勾心斗角，那时的浅浅就像是一只刚刚长好獠牙的幼兽一样，故作凶猛。

她没有姓，只有一个乳名，唤做浅浅，是他用御膳房的六块梨花酥拉拢过来的。

他身子自小体弱，指望他在这种环境下和别人争抢是不可能的，但他要活着，所以浅浅是他最好的帮手。

浅浅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够狠，够好操控。

每每都能争夺来物资，一口一个“祺哥哥”喊着他。

他一开始的确是存了别的心思，可后来也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情感来。

若能活着出去，浅浅，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吧。

可意外却来的那么快。

他身子弱，或许感染瘟疫，或许体内毒素发作，竟昏迷过去。

昏迷的三天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醒来时见到的是那个破败的草屋里，床边坐着的是一直守候他的浅浅。

之后的日子里，他偶尔能见过一个蒙面男子来给他们送药和粮食。

他问浅浅那人是谁，她不回答，直到有一天那人和浅浅爆发了争吵，他才终于看清那人的面目。

程家袭爵将军，程明。

他逼问半天，浅浅才肯和他说。

原来程家嫡女因为早产而身子弱，此次竟不幸感染瘟疫去世了，而程家自是不可能就这样落败，想出了狸猫换太子的招数。

恰好那真正的程家嫡女早年并未在世人面前露面，如今正好让浅浅替补上去。

所以，她从那个他身后的小尾巴浅浅，变成了程家高高在上的嫡女程桉浅。

此后，瘟疫终于过去，她便和他彻底分开了。

只是浅浅总是偶尔跑出来看他，每次都身上带着伤。

原来是程明对她的训练极为苛刻，他心疼地给她上药，她却笑的眉眼弯弯，嘴里总嚷嚷着没事，然后再把药给他。

他问过那药的来源，她却不肯说，但聪明如他又如何猜不出来？

怕是程家以给他吊命为筹码，要挟浅浅卖命。

他只能以实情相告，劝她不必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体内的毒，怕是打娘胎里就有了。

皇帝宠爱他的母妃，引起了许皇后的不满，便暗中下毒，惹得母妃早产，拼命生下他之后便去了。

而他则被皇后要了去，抚养长大，日日浸染毒素，早已积重难返，活不久了。

可她不听，固执的每月送药来。

再后来，就是程桉浅猎场亮相，惊艳世人，从此正式袭爵，成为一代女将。

太子断定他活不过十八，他竟这么靠着浅浅，靠着程府送来的药，撑过了二十。

再后来，二十一岁那年，敌寇来犯，程家嫡女挂帅出征。

一走，便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