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阿母和杳杳外,皇后是最爱她的女性。
“颦颦清减了不少。”皇后一面抚着她的脸颊,一面叫一旁的掌事取了糕点与她吃。
“母亲也是这样讲的。”
“我听鉴玉说,你走出来了。”皇后没有说从哪里走出来,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阑珊极淡定地点了点头:“颦颦没必要全心全意扑在七殿下身上。”
她昨夜在窗前托着脸,听了一夜东风。听窗外竹叶沙沙,带着凉意的风轻轻拂过她脸颊。
阑珊最喜欢这样,只有她一个人,月华洒她满身,然后她就这样沐浴着月华沉沉睡去。
只是今朝,阶台俱冷。
她与皇后聊了许多,等到掌事鉴玉出言提醒的时候,二人方堪堪止住。
“嬢嬢——”阑珊拉长了声音,“颦颦不想走——”
皇后爱怜地顺着她乌黑的头发,“云妃那还等着你呢。”
听见“云妃”两个字,阑珊正色。
“嬢嬢,颦颦去了。”
皇后拔下头上一根金簪,插在阑珊发间。
“去罢。”
——
走过重重长廊,掠过层层竹影,阑珊同怀珠来到这清冷的月寒宫。
阑珊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明明相爱的人,一个要把自己困宥于四方天地中十余年,另一个明明每天都受着对方的打击却还是乐此不疲地凑上去。
也是,云妃和天武帝,本就不是寻常人。
一个是天下人人人皆知其盛宠的绝色妃子,一个是逐退群星与残月的君临天下的帝王。
月寒月寒,夜久月寒珠露滴。
云妃喜凉,故而月寒宫也是一派冷意。然而阑珊的膝受不得凉,初春与秋冬之际来月寒宫请安总要套上两层护膝。
她闭了闭眼,忍下了膝上传来的不适,依旧挺直脊背朝前走。
怀珠和韫玉对视一眼,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儿媳给母妃请安。”
阑珊微微提起裙摆,俯下身子,从善如流地给云妃行了个跪礼。
标准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然而云妃却并没有让她起来,只是自顾自的看着话本子,吃着冰荔枝。
她不说起,阑珊也就那样跪着。
过了约莫半刻钟,坐在大殿之上的云妃才慢悠悠道:“起吧。”
“怎么最近没来看本宫,倒是华儿和阿珩来的勤些。”
阑珊低眉道:“近日儿媳偶感风寒,病情反反复复许多日,也不见好,怕过了病气给您。”
一个连自己的儿媳的名字都不愿叫,却亲亲热热的叫着还没过门的儿媳;一个倔强的不肯低头,守着一身风骨,话里话外是对上位者的尊,却并无对婆母的爱。
云妃没有说话,阑珊也没有说话。
“你和华儿成婚也有半年了,怎么肚子还没个动静。”云妃冷不丁来了一句。
阑珊气极反笑,接过怀珠放在手边的水温合适的茶先呷了一口。
“母妃须知,有没有孩子,不是儿媳一个人说了算数的。母妃不想想您与殿下做了什么,却先来质问儿媳。”她伸出手,一旁的怀珠心领神会,立刻搀住了她。
耳旁的耳珰零零作响,她起身动作虽大,但脸颊两侧的挑牌却纹丝不动。
织金马面在满室烛光的照耀下更显贵气。
阑珊不再留有那所谓的敬畏之心,直直迎上云妃的目光。
一老一少,云妃眼神犀利,目光犹如把把利剑,直直射向阑珊;阑珊沉稳自持,眼底毫无波澜,接下了云妃的眼神厮杀。
“这就是母妃和殿下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