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他们成亲也有一年了。
冬日的第一场雪下得晚了些,未若柳絮,随风飘扬,簌簌从指缝间穿过,有的落在掌心,不消片刻便化作一滩冰冷。
天寒地冻中,中宫暖阁着火,还好小阿哥无事,只是,熬过了这场火灾,却没熬过接踵而来的染寒,他还未度过降世后的第一个正月,就去了。
皇后娘娘悲痛成疾,病来如山倒,天底下最雍容华的凤凰,金羽失色,啼声哀婉。老夫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颓如残垣,暮气沉沉的,不由得悲从中来,华发骤增。
金川告急,傅恒请命出战,老夫人拦住他:“傅恒,你想什么时候建功立业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走呢?”
谁看不出来,哀莫大于心死,皇后如今吊着一口气,也许哪日……就没了。
“额娘,让他去吧。”
说话的是尔晴,她神色平静地立在黑夜里,中宫哀事,她除去满头珠翠,没了华服的装饰,单薄瘦削的身形一览无遗,蒲柳之姿,却生生把自己站成了一座山,定住了整个长春宫的心。
金川战事凶险,上辈子他险些死在那儿,皇上连发十二道圣谕都未能召回,全靠他对魏璎珞的执念撑了下来,没有人比他还了解金川的战局,换了谁去,都不会好过他上一世。
哪怕是他自己,也未必能轻易应付。
“你会平安的,对吗?”
没有魏璎珞,也会有另一个人,让你记挂在心,殊死拼搏,只为平安归来,对吗?
他穿过黑夜来到她身边,许诺她:“会的。”
他们隔着冰冷的甲衣相拥,他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愿再插手这些事,我只求你这一件事,护住我姐姐,可以吗?”
她没有应声。
傅恒慢慢放开她,笃定了她一定会答应,盯着她的眸子微微一笑,玉树开花,仍似年少时最动人的模样:“尔晴,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额娘,等我回来。”
他旋身,伏地叩向母亲:“额娘,请恕儿子不孝。”
此去,兵戈铁戟无可避免,命悬一线,生死,谁也说不准。
老夫人身子颤巍,尔晴连忙扶住她:“额娘,您怪我吗?”
老夫人摇摇头,已近春日,她却只感受到深秋的悲凉,她拉过尔晴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们都长大了,往后,靠你们了。”
皇后娘娘这一病,久不见起色,老夫人这身子骨,哪里熬得住,尔晴在长春宫和富察府之间来回奔波,富察少夫人一张不带笑的脸眼见的消瘦了,好在,两头都没出什么乱子。
容音清醒的时候不多,大都在昏睡之中,难得醒了,也是暻华陪在边上哄她开心。
听说娘娘要召见自己,尔晴蹙了蹙眉,她可不愿再担上谋害娘娘的罪责。
她遣人去请来魏璎珞,正当风华的两个人对视,眼神具是不符年纪的深沉,恩怨情仇在电光火石间交织,有些微妙,尔晴觉得她可能等着自己上去扇她一巴掌,然后她再回敬一巴掌。
串戏了,事实上她和魏璎珞只是相顾无言,毕竟魏璎珞如今和她不一样了,她已经不是皇家的奴才了,而是天家的娘娘。
尔晴越过她步入殿内,轻声唤道:“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