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之四

到了唐旧宅，唐博径直走向三楼，覃溪涵放完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后挪步走入厨房

她这边准备几道菜，他处理一天堆积的学课作业、工作邮件，洗澡，换了一身休闲家居服

唐博下楼时听到了滋滋啦啦的炒菜声，一进厨房就看见大理石台面上摆了道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清蒸鸭片鱼头，再看旁边，还有一笼小巧玲珑的蟹黄汤包，一碗混合着面香、葱香、酱汁佐料香味的干拌面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祖父回忆录里的一个片段

那是20世纪30年代祖父走下老式派克轿车，穿过老上海黄昏时分的窄巷，驻足面摊，抛给小伙子一枚银元，看着对方舀了勺慢火细熬而成的葱油，均匀浇淋在面条上

不必再加任何佐料，拌面滋味鲜美，滑爽可口

唐博早就饥肠辘辘，葱油面的香气萦绕在鼻端，更加催动食欲

覃溪涵背对着他，把炒好的黑胡椒牛柳盛如盘中，转身却看见盛葱油面的碗已经空空如也，空碗旁边有一双沾着葱油的筷子，证明面条曾经存在过

她走到厨房门口，见到唐博坐在沙发前观看财经新闻

感受到她的注视，他侧目看过来，语气四平八稳

唐博面条是我吃的

覃溪涵有点想笑又有些想生气，忍住

覃溪涵唐少爷，让你久等了，可以开饭了

唐博听着她话里的嘲意没有半点怒气，反而习惯了

覃溪涵问

覃溪涵我能边吃边看电影吗？

她从小的习惯，唐博没忘，他把电视切换到电影频道，再帮忙把所有的菜都端到了茶几上

外面冰天雪地，屋内的壁炉里燃烧着火焰，温暖如春，两人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彼此靠的很近

一如小时候那样

电影频道正在插播广告，唐博问

唐博你一个人出国旅游，伯父伯母不会想你？

覃溪涵停下手里的筷子，不答反问

覃溪涵你工作这么忙，又独居，伯父伯母不会想你？

唐博明白她话里话，静静看着她

唐博你知道，有时候自己做什么都不由得自己决定

覃溪涵盛了一碗饭，没抬眼看他，只是淡淡说

覃溪涵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同学会变成明星

她顿了一顿

覃溪涵我也没想到

再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细嚼慢咽，观看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德国电影《窃听风暴》

电影的故事发生在“二战”后的东德描述了东德安全局对普通百姓进行大规模窃听的行径

剧情冲突激烈且极富感染力，覃溪涵的情绪也渐渐绷起来

唐博慢条斯理的吃完，发现覃溪涵只吃到一半。她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睛流露出慌张，整个人很投入

他忍不住剧透

唐博放心，男配没有死

覃溪涵正提心吊胆，听到这句话瞬间出戏，丢给他一个不满的眼神

电影演到一半，播报天气预警新闻，覃溪涵抓紧时间收拾碗筷

尚未洗完，电影又接着往下演，演到男主角身为东德安全局官员，为解决情欲，传召了一位妓女

导演处理这一段情节使用了特写镜头，拍摄的尺度很大，男主角坐在皮椅里解开长裤，妓女脱光衣物仅剩一条蕾丝内裤，分开两条光溜溜的长腿，跨坐到男主角的身上……

覃溪涵终于洗完碗，正打算走过来

唐博覃溪涵——

唐博转过脸唤住她，语气寡淡如水

唐博请沏壶红茶

面对突如其来的使唤，覃溪涵无奈地瞅了他一眼，“哦”了声，转身走向厨房

电影里的男主角搂着女人动了几下，发出沉重的喘息，唐博飞快地用遥控器调低音量，同时提高声音道

唐博麻烦请在红茶里加点糖

覃溪涵坐回地毯时，电影剧情已经播到让人看不懂的地方:一位陌生女人离开了男主角的家

她看了看唐博，眼神里透出困惑

他淡声讲解

唐博路人，对剧情毫无影响

她将信将疑，没有追问

电影放完了，唐博揉了揉看得有些发涩的眼睛

身边的覃溪涵已经睡着了

她的眼安安静静的闭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的嘴轻轻弯起，就像在以前那样，开心的笑着

唐博慢慢抱起她，走向覃溪涵已经住的房间，把她放下来时，覃溪涵还哼哼唧唧了几下

唐博替她掖好被子，看着她梦里还弯起的嘴角

轻声细语地说

唐博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