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帆

天空喷吐着火舌，大雨在空中肆虐。

列车正穿行在接连不断的隧洞里，窗外忽明忽暗，光与影交织着，像是一场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

楚帆将短信删了又改，无线电波带着他的思念跨越千里送给了一个叫苏秋媛的女孩手机里。楚帆收起手机，望着窗外瓢泼大雨发着呆，车窗上倒映着他那张衰仔的脸。

他有些神经质地频频查看手机，可代表有新消息的铃声一直未曾响起，手机静静地躺在那儿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不应该啊，这时候她应该还没睡呀?”,“也许她没看见吧？”楚帆自我安慰道。

对自己在乎的人，人们总会自欺欺人。

楚帆第一次遇见苏秋媛的时候是一个下雨天。那天他闲着没事在街上乱逛，路上的石子都被蹂躏了好几遍，正当他百无聊赖之际，一抬头就看见了她。女孩撑着一把雨伞，手里捧着一本《最美文》，帆布鞋踏在水里溅起片片水花，一袭长发自然地垂在肩头，白色的蕾丝花边裙在风中轻轻摆动，像一幅出尘的水墨画。

那一刻她惊艳了少年的时光。

此后，整个暑假楚帆没事就到街头瞎逛，期许能再遇见她，像守株待兔的农夫……

高中开学那天，楚帆居然在新班级看到了她，暖暖的阳光像温柔的手，从窗子外伸进来，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发梢，涂抹上灿烂却不刺眼的色泽，均匀的，一层又一层。女孩沐浴在阳光下，在黑板上轻轻地写下三个字：苏秋媛。“真美的名字！也许这是天意吧”楚帆心里想到。他们前后桌。

可衰仔就是衰仔，整整三年也未表明心迹。虽然有地理优势可他和女神之间的对话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吧。这些年他们最靠近的时候大概就是楚帆值日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苏秋媛回去很晚，坐在座位上拿着手机不知在干吗。那一刻偌大的教室只有他们俩，楚帆觉得这一刻女孩只属于他，只有他陪在她身边，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亮了，他拿着抹布撒欢地檫着黑板，黑板亮油油的反着光，落日的余辉撒过来，被窗柩切割成规则的模样，楚帆觉得真美。也不知美的是人还是风景。

而他做过最努力的事大概就是背诗了吧，苏秋媛爱诗，像仓央嘉措，徐志摩什么的，楚帆觉得看她看过的书，走她走过的路，也许能更靠近一点吧。

至于成绩方面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用老班的话来说就是，楚帆啊，说你扯我们班后腿还是抬举你，你根本就是打断一条腿！楚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大概也只有打游戏了吧，楚帆有时为了打出一个完美结局，一整天都趴在电脑前，饿了来桶方便面，困了，哦，这个，打游戏怎么会困呢？……一次又一次地存档，操作。楚帆玩游戏的时候，如果有人在旁观看的话，肯定会惊讶，这手速，职业游戏者也就这样了！渐渐地也在业余游戏圈混出了点名气。可楚帆窝囊惯了，一点没有大师的风范，经常会有同学呼和他去带练级，只要能包网费还送饮料，楚帆就屁颠屁颠地跟去了，至于尊严什么的，能当饭吃？

反正习惯了就好。

衰仔其实以前还不是衰仔，小学时他也是回答问题的积极份子，还得过不少小红花呢。可是呢，当他随着爸妈去外地读书后，他的世界整个变了，从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变成人人可欺的衰仔，只用了一节课。

那天他上课回答问题，一开口，那带有浓重鼻音的蜀地方言，就成了大家的笑料，老师虽然极力维持秩序，可还是掩饰不住笑意。在一片笑声中楚帆尴尬地站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此后，一有机会，就会有调皮的同学，跑来嘲笑他，外地人，说话阴阳怪气的。有时他的座位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垃圾，做值日时总会留给他一个人。这些他都忍了，可有人跑来说你爸妈都干什么的？是不是捡垃圾啊，你看你穿的都是什麽破玩意？。楚帆再也忍不住了，抄起扫把就挥向肇事者。人群一下子都愣住了，没想到平时逆来顺受的人也会发疯。他们怎么清楚外来者的心酸？怎么知道他的苦楚？不过回过神的人们，就把他打的满地找牙。楚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直揪着带头人狠揍。他的眼睛里燃着怒火，像是藏着一头狮子。就像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直到胆小的女生跑去叫了老师才休止。

可最后明明错不在他，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受罚的却只有他。没办法啊，肇事者家里有背景呀，老师那里敢得罪？楚帆被罚站一节课，还被老师使出了杀手锏——叫家长。

看着爸爸在老师面前像是个被训话的孩子，小楚帆真的好想拿起桌上的茶杯泼过去，他只能沉默的站在原地，低着头。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奈。

讲台上楚帆默默地站在那儿，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检讨，不用看都知道下面的同学一定在嘲笑他呢。他像个独自在荒原里行走的孩子，举目四望眼前一片荒芜，孤独如影随形……

此后同学们却很少来招惹他了，果然，人啊只会欺软怕硬…只是每次有集体活动时他显得更加孤独了。体育课，他就一个人躺在草地，蔚蓝的天空中映衬着几朵稀疏的白云，偶尔会有几只飞鸟相伴而过，日子也就在这朵朵白云间悄悄流逝了……

窗外的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拼劲的想要把世界清洗一遍似的。楚帆再次察看手机，没有新消息，一直都没，他叹口气，掩饰不住悲伤，活脱脱一张死人脸…他不由地想起毕业晚会。同学们疯狂地呐喊，干杯以及哭泣，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脸上，烘托出离别的气氛。

四周响起了音乐:

再见了 互相嫌弃的老同学

再见了 来不及说出的谢谢

再见了 不会再有的留堂作业

再见了 我留给你毕业册的最后一页

我相信 我们还会再见

我相信 我会一直想念

我相信 我们都会很好

我相信 我相信的一切 变成火焰

照耀彼此的脸

茫茫人海相互看见

有同学借着酒壮胆，向自己心仪的女孩告白，像是要把三年来的压抑，痛苦和来不及说出的话，都一一发泄，诉说。

不知是谁在 QQ 上发了条说说：我不知道离别的滋味是这样凄凉，我不知道说声再见要这么坚强。

楚帆照例一个人躲在角落，反正毕业后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他习惯了一个人。

“在一起，在一起”人群又一次起哄。这次楚帆再不能淡定，因为主角是苏秋媛。周华手捧一束玫瑰终于表白了。

周华呢，是那种名叫别人家的孩子的代表。不仅家里有钱，人又帅。据说他家是开矿生意的，他就是那种我们还在用拍砖的诺基亚时，他已经开始用iPhone的人了。而且学习成绩又好，几乎没出过年级前三。你说都这样了，还特别用功，一点没富家子弟的脾气，和同学关系挺好的，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华真的喜欢苏秋媛。每天都围着她转，像是一朵向日葵，而苏秋媛是他的太阳。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这样他们还不在一起的话，那才叫老天瞎眼呢！

楚帆呆呆地坐在那儿，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也想勇敢一次，他也想跑过去告诉她，他喜欢她。可这再也不可能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默默的看着女孩的背影发呆而已。

他只是只癞蛤蟆，天鹅肉什么的只是幻想。

女孩点点头，回应了周华的表白，那一刻世界似乎只剩他们俩，周围一切都是陪衬。绚丽的彩灯适时的出现，显得格外的浪漫。原来周华早有预谋…

楚帆继续没心没肺地大吃大喝，看不出悲伤和难过。

难过的时候就吃东西，因为胃和心的距离很近，吃饱了心里就不觉得那么空落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