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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再无君【上】

哑舍小传

吾叫樱,是鹿鸣居后一株瘦弱的樱花树。

吾自诞生起,便看见一个紫衣的小孩对着吾的身体敲敲打打,言语间皆是喜色,好似吾的成活让他分外高兴,都不顾被铁铲磨伤的手,那上面,还沾着他的点点血迹。

唔,这个小孩,见了吾,十分聒噪。

吾不知是这皇城的龙气还是小孩的血色滋润,便莫名其妙有了灵,自有了灵,吾便无一日安闲,那小孩大抵每日都来,瞧上我半天,要么对我拍拍打打,或对我倒豆子似的倒些不知所谓的抱怨,扰的吾分外抑郁,颇没心没肺的想着让这小孩永远离开,或死掉,莫再扰了吾的清净。

可小孩不是宫里那些今日在明日无的蝼蚁,吾眼瞅着他从小包子抽成了大包子,虽然这个大包子瘦怏怏的,却也活的康健,好在,吾已经听惯了他的唠叨,勉强接受了他的存在,不在心里偷偷咒他,却依旧对他喜欢不起来。

真正让吾对他改观的是那个雨夜,这个傻不拉几的小家伙撑着把自己都握不太稳的伞,给吾遮雨。

真是蠢!吾虽瞧着病弱,却也不是一场雨就能摧毁的,何苦做这等……吾瞧着他被雨淋湿的脸,终还是没能将心里的抱怨继续下去。

吾那日起便想着努力长大,吾想,等吾长大了,这傻小子就不会雨夜死守着给吾撑伞了。

人的身体还是很脆弱的,吾想,吾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孩的唠叨,若他因为这种小事死了,无人再同吾讲话,多不好。

吾长得很快,没几年,吾便从和这小孩差不多高长的有两三个他高了,那年三月,枝叶间的花苞便是吾长大的证明。

他很是惊喜,瞅着吾的花苞看了半天,眼底惧是欢喜,吾才发现,那个小孩虽然瘦弱,却也已开始抽芽,还未长开的脸上已能窥得几分日后的风采,眉目温柔的弯下来,好看的很。

他欢喜的跑去唤他的小伙伴,他的小伙伴是个嘴硬心软的小少年,天天板着张可爱的脸装少年老成,听说还年少有为,十二便出使赵国,口舌之间夺城池无数,是个一等一的天才。吾虽从未见过那个少年,却也能通过他的描述,在心里勾画出一个聪慧的小少年来。

那个少年同他描述的一样,还有些婴儿肥的脸,瞧着真是可爱的紧,颇有些嫌弃的看着他“莫要再拉,衣袖都要拉破了。”

“阿罗阿罗。”他晃着小少年的衣袖“樱好不好看啊?”

吾瞧着叫阿罗的小少年表情微妙“好看……哪有拐弯抹角夸自己好看的啊?”

“不是啊。”他着急的说,“是这株樱树啦,它叫樱。”

是的,吾叫樱,巧的是,他叫婴,我们的名字,很巧合的相似。

他说,这是缘分,吾是独属于他的樱。

吾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却也没嘲笑他自作多情,反而……有些窃喜。

为什么呢?吾自己也不知道。

那年三月的风很柔,他同小少年在树下约定,年年三月,都会来这里赏花。

小少年表情好似有些无奈,吾知道,鹿鸣居前有一大片樱花林,春天开花的时候,那里才是赏花的好去处,而这里却只有吾光秃秃的一株,委实不大好看。

但小少年还是答应了下来,往后年年三月花朝,都陪他来看看吾。

再往后,日子便过得快了起来。

他不再同儿时一样老来看吾,只一月来几回,他还是爱絮叨,他说,宫里老有几个看他不满的公子,不能奈他如何,却怕他们伤了吾。

吾知这宫廷险恶,吾不过一株樱树,于这些人而言,毁掉太容易了。

人类长得很快,也可能是时间在吾身上过于慢了,不过眨眼功夫,当年的小少年便长成真正的少年,他亦如此,吾眼瞅着每年花朝来看吾的由两个变成三个,再变成四个,最后变成六个。

那个时候他喜欢倚在吾树身上,拉着阿罗的袖子缠着他聊天,那个叫王离的则唤着阿罗去吃鱼糕,月白衣的大公子无奈的被小公子拉着下棋,棋艺不精的孩子输了便气鼓着脸,那个时候叫采薇的小姑娘就端着鱼糕来哄他,哄开心了的孩子就拽着大公子的衣服,软软糯糯说再下一盘。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吾听见他说。

那一年的花朝是吾最开心的日子,再往后,那对兄弟便没再出现过,他来的也少了,更多的时候,只是同阿罗一起,抱着竹筒经过时看上一眼,然后离开。

毕竟,他们都长大了,有太多太多的事,便无心,特意走近,看我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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