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年轮里的约定
又是一年冬至,杭州的雪落得细密,少年的花店里摆上了新制的腊梅,与蓝莲花相映,倒有了几分冬春交汇的意趣。我坐在茶馆的暖炉边,看着玻璃窗上凝结的冰花,恍惚间竟觉得那纹路像极了长白山青铜门上的雕刻。
“奶奶,您看这是什么?”少年捧着个旧木盒走进来,盒子是从茶馆阁楼的角落里翻出来的,积着厚厚的灰,锁扣是个小小的莲花形状,与青铜锁的样式如出一辙。我认出这是张起灵当年用来装信件的盒子,他走后,我竟再也没勇气打开。
少年小心翼翼地撬开锁扣,里面除了那些泛黄的信,还压着本牛皮笔记本,封面已经磨损,翻开第一页,是张起灵的字迹,笔锋刚硬,却在结尾处带着点温柔的弧度:“某年某月某日,与她在西湖边种下第一株蓝莲,花籽来自长白山,愿岁岁平安。”
往后翻,记满了琐碎的日常:“今日她教我包花束,蝴蝶结总系不好,被她笑了”“泡的蓝莲茶被胖子抢着喝了,明天多泡一壶”“她手腕上的红绳磨旧了,偷偷换了根新的,没告诉她”……最后一页停留在他离开的前一天:“蓝莲花的新种发了芽,等春天到了,该开花了。”
笔记本里夹着张照片,是我们在花店门口拍的,我站在蓝莲花丛前,他站在我身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落在我们身上,温暖得像从未有过风雪。少年看着照片,突然说:“奶奶,爷爷的眼睛里,全是您。”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回到了长白山的草原,蓝莲花在风中摇曳,张起灵穿着白衬衫,正蹲在花丛里摘花,看到我,他笑着招手:“你看,花开得正好。”我跑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变得轻快,像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他牵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依旧滚烫。
醒来时,枕边放着那朵金色的蓝莲花,是少年夜里悄悄放在那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像有人刚刚采撷。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月光落在茶馆的青铜锁上,锁身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开春后,少年在院子里种了棵蓝莲树,说是用张起灵留下的花籽培育的,能长得很高,年年开花。他每天都给树浇水、施肥,像照顾孩子一样细心。吴邪来看时,说这树的年轮里,会藏着我们的故事,等它长得足够粗,就能一圈圈数出岁月的痕迹。
胖子送来他新卤的蓝莲翅尖,说是给树当肥料,“胖爷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逗得大家都笑了。黑眼镜从沙漠寄来的种子也发了芽,长出的蓝莲花带着点淡紫色,在阳光下闪着光,少年说要给它取名“沙漠之魂”,纪念那个永远在路上的人。
茶馆的墙上,渐渐挂满了照片:有吴邪和胖子的合照,两人笑得一脸灿烂;有黑眼镜在沙漠里的背影,身边开着朵小小的蓝莲;有少年和蓝莲树的合影,树已经长得比他还高;最中间的位置,挂着我和张起灵的那张旧照片,旁边贴满了蓝莲花的花瓣,都是这些年一点点收集的。
某个傍晚,我坐在蓝莲树下,看着夕阳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拼出细碎的光斑。少年走过来,递给我一片刚落下的叶子:“奶奶,您看这叶脉,像不像爷爷笔记本里画的麒麟?”我接过叶子,叶脉的纹路果然与麒麟纹身有几分相似,眼眶突然一热。
我知道,这不是巧合。就像那些年里,青铜锁的轻响,蓝莲花的绽放,笔记本里的字迹,都是张起灵留下的约定——关于等待,关于铭记,关于在岁月的年轮里,永远不褪色的牵挂。
蓝莲树一年年长高,开花时,金色的花瓣能铺满半个院子。少年成了家,有了个可爱的小女儿,小姑娘总爱蹲在树下捡花瓣,说要给太爷爷太奶奶做个花环。我常常抱着她,给她讲那些遥远的故事,讲长白山的雪,讲巴乃的雨,讲一个沉默的男人,和他用一生守护的人间。
小姑娘似懂非懂,却会指着树上的花说:“太爷爷就在花里呢。”我笑着点头,看着阳光下摇曳的蓝莲花,突然明白,所谓的离别,从来不是终点。他就在这花香里,在这树影中,在每个被温柔以待的日子里,陪着我们,一年又一年,直到永远。
而那本笔记本,被我放在了蓝莲树的树洞里,旁边还有那把青铜锁。风吹过时,树洞里会传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轻声读着那些琐碎的日常,又像蓝莲花在低声诉说,一个关于爱与守护的,永不落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