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与你和来俊臣的各怀鬼胎相似,近日的大理寺属实不算太平。
你遇刺那日,崔倍被安排整理不计其数的卷宗,他出来后从王七等人口中得知的,是你被刺生死未卜,少卿令人押你下牢,而你带伤走出大理寺上了不知哪位达官显贵的马车离开。
崔倍面上不显,心里却如同一万匹马奔腾而过般炸裂。
他不过一日不出,这大理寺怎就翻天覆地。
吃了闭门羹的陈拾此时也走近卧房,“唉,少卿大人都三日闭门不出了,送去的饭也一口没吃,俺真是没法嘞。”
“俺不过就说了一句,是恁自己要赶人家小宋走的,用得着动那么大的气吗……”
在灯下原本打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过官八的阿里巴巴听到陈拾这话,头也不抬地补刀,“我撅得娜时腻该的。”
崔倍心中极乱,手中的画笔是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思虑片刻,却发现纸上已被浸出浓厚墨痕。
王七说他趴窗听到卢大人和少卿在书房里说了什么,“他如今已是武皇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和“带刀侍卫”之类的话。
王七依旧是吊人胃口,停顿许久才继续,“少卿听完卢大人的话可是一言不发。人家宋芽现在在宫里过得好着呢,你们不知道吗?现在那个神都十大美男排行第二的就是他。”
“肾么是肾度施大美男?”
他不理会阿里巴巴,自顾自地往下说,“就是那个什么宋月恒,他现在叫这个名字。听说迷倒了不少小姑娘。”
一旁的陈拾也忍不住问,“小宋才第二,俺很好奇,那第一是谁啊?”
王七翻了个白眼,“还能是谁,那个薛什么怀义呗。不过我看,多半是走后门的。”
“喂肾么是奏后门?”
“阿里巴巴,好好看你的官八去,这里面水太深,你琢磨不透。”
——2——
请来俊臣携你进宫面圣已是三天前的事。
他当时将目光从不知所言何事的书简上移开,“本官不是说过会为宋公子好好谋一份差事吗?宋公子当真如此急不可耐,一天也等不得?”
你随意从他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阅,“倘若我有十拿九稳的筹码呢?”
“对谁?”
他明知故问。
“自然是当今圣上。”
来俊臣又重新将目光置于书上,“那请宋公子收拾收拾自己,明日本官自会携你入宫。”
“顺便一提,宋公子,你的书拿反了。”
他话里带了些嘲讽意味,你不甚在意,“宋某只是觉得,如此忠君报国之书, 并不像来大人会看的。”
门外的信使听见你二人针锋相对,犹豫着是否该进门报信。
你注意到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来,临走前还不忘顺走来俊臣案上一只上好的毛笔。
来俊臣嘴角一抽,可想到你所谓十拿九稳的筹码,终究是忍了下去。
一边向门外走去,你一边嘟囔着,“这笔兴许能换不少银子啊……”
“没想到这来俊臣长得和个小白脸似的,居然那么有钱。”
你这话被打杂的小厮听到,可又是另一番意味。
不出半日,整个来府都传说来俊臣包养了一雌雄莫辨的玉面郎君,其人十分财迷,且隐隐有向外传播的迹象。
感受到与你同行时仆从看戏的表情,来俊臣忍不住开口,“你到底说了什么?”
不自知的谣言源头一脸懵。
但他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有姿色,即使同为男子,且对你十分厌恶只是不得不隐藏的情况,也无法忽视的你的容貌。
你平日里高高束发,行事不与寻常男子相似,比起府中小厮,你似乎更喜与侍女混在一块,且头头是道的说一位先辈曾说过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这类言辞。
他心里先是判你一句沉迷酒色轻浮之辈,后又觉你与那些纨绔除了你没钱之外,又有诸多不同。
来俊臣收起这些杂乱思绪,却又不自觉地盯着坐在他正对面的你。
你拿起他在马车上常备着的绶带纹银碗细细端详,而后感受到来俊臣的目光,又心虚地将其放回。
“宋公子可是家中长子?”
你觉得奇怪,想了自认最妥帖的说法回他,“宋某乃家中独子,来大人何出此言?”
“宋公子与本官一故人有八分相似,本官一时糊涂了。”
“本官那位故人,除去女子之身外,不光相貌与宋公子相似,更是和宋公子如出一辙地极其看重钱财。”
“哈哈哈哈确实确实,这也不怪来大人。”,你只是敷衍了事,心下无比慌乱。
故人?
八分相似?
一瞬间无数记忆翻飞,你从未与来俊臣以女装会面,在大理寺也是处处小心,他又是从何见过你本来样貌?若不是他诈你,你为何又没有与他相会的记忆?
想要探寻更深处的记忆,你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偶遇一枝花进入大理寺前,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甚至你惊恐地发现,你对原本世界的记忆也愈加模糊。
就好像。
就好像,你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从前的生活,不过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