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的手指还搭在控制台上，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全息影像里的另一个她正缓缓转动，像是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实验室的警报声尖锐刺耳，红光一遍遍扫过她们的脸。
"你感觉到了吧？"那个"她"开口，声音像两片玻璃轻轻相撞，"记忆移植后的排异反应，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挑你的神经。"
陈曦咬紧牙关，试图稳住身形。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更深层的不适感。就像有人在她大脑深处安装了一根发条，正一点点拧紧。
"这不是幻觉。"她喃喃自语，"你在我的神经系统里植入了同步信号。"
"聪明。"影像露出赞许的笑容，"但还不够。你只是刚刚开始理解自己的构造。"
陈曦的视线扫过实验室内部。这里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充满高科技设备，反而显得有些陈旧。墙角堆积着已经生锈的金属箱，地面上残留着暗红液体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气味——消毒水混着铁锈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周都暻秀替她检查太阳穴时，手指也是这样缓缓移动。他的体温透过掌心传过来，让她放松警惕。可现在回想起来，他是在扫描什么？还是在确认什么？
"都暻秀知道这一切。"她低声说。
"当然。"影像的笑容消失了，"他是唯一一个愿意给你选择的人。其他人……只想清除你。"
陈曦的心脏猛地收紧。她想起通风管道里听到的指令，想起母亲签名栏的墨迹，想起那些冰冷的数据。她不是被爱创造出来的，她是被设计出来的。
"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要创造我？"
"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实验品。"影像缓缓说道，"你是第一个能够自主选择的个体。其他人都只是对照组。"
陈曦的手指握紧了白玫瑰胸针，蓝光顺着她的掌纹流淌。皮肤下的编码开始剧烈跳动，仿佛在回应某个召唤。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些数据纹路正在发光。
"你准备好了吗？"影像问。
陈曦抬起头，直视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雨水混着寒风灌进来，都暻秀站在门口，浑身湿透。他的呼吸很重，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露出一道新鲜的伤口。
"曦，别碰任何设备。"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你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不明白？"陈曦冷笑一声，后退半步，"那你说说看，我到底是什么？你的实验品？还是你祖母的宠物？"
都暻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向前迈了一步，实验室的红光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听着，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从未想过？"陈曦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会有注射器的画面？为什么我会在通风管道里看到自己的童年照片？还有这个！"她举起白玫瑰胸针，蓝光在两人之间晃动，"你说这是生日礼物的时候，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S-01？"
都暻秀沉默了。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甲掐进掌心。
"回答我！"陈曦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她的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惊讶——这种预判能力，这种力量，都是实验赋予的吗？
都暻秀没有躲开。他任由她抓着，目光却始终锁定她的双眼。"是的，"他说，"我知道。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
陈曦的手一松。她踉跄着后退，撞到操作台发出一声闷响。培养舱里的液体还在缓缓流动，像一条沉睡的毒蛇。
"那你还接近我？"她的声音变得哽咽，"你还送我礼物，陪我看电影，假装关心我？这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实验顺利进行，对不对？"
"不是。"都暻秀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你听我说，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请你看清楚——"他伸手想拉她，却在最后一刻停住，"我不是在演戏。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真的？"陈曦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活到现在？"
都暻秀的表情痛苦起来。他的手垂在身侧，指节泛白。"因为我违背了组织的命令。"他说，"我本该在发现你觉醒的那一刻就清除你。但我做不到。我宁愿违抗韩家，也要保护你。"
陈曦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个她以为了解至深的人。雨水正从他的发梢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你宁愿违抗韩家……"她重复着这句话，突然觉得喉咙发涩，"所以呢？现在你来是为了完成任务？"
"不。"都暻秀上前一步，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握住她的肩膀，"我是来带你走的。韩家已经知道了你的觉醒，他们不会放过你。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逃走。"
陈曦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欺骗，只有深深的焦虑和……心疼？她突然想起昨夜镜中的重影，想起他说"别看镜子"时的急切。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如果我现在跟你走，"她轻声问，"那我岂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谁？我这一生，都要活在谎言里？"
都暻秀的手顿了一下。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肩头，那里有道旧伤疤——是他替她挡下飞镖时留下的。
"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他说，"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陈曦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全息投影上，那个完美无瑕的"她"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皮肤下的编码开始隐隐作痛，像是在催促她做出决定。
远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都暻秀的表情变得更加焦急。
"曦，求你。"他的声音几乎是在恳求，"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让我保护你。"
陈曦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经深爱、现在却陌生的男人。雨水正从他的下巴滴落，在她胸前晕开一片深色。
"好。"她说。
都暻秀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转身就要带她离开，却被陈曦轻轻拉住。
"等等。"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沾血的照片，"在走之前，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台上？"
空气突然凝固。都暻秀的表情变了，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因为……"他艰难地开口，"因为我收到了韩家的密令，要在今晚清除S-01。我本来是想去警告你的。"
陈曦的手指收紧。照片上的血迹在灯光下泛着暗红。
"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了张丽丽。"都暻秀的声音很轻，"她在天台上等你。她……推了你。"
陈曦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张丽丽的笑脸，生日蛋糕，拥抱，还有最后那抹得意的神情。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走吧。"她把照片收好，抬头看向都暻秀，"带我离开这里。"
都暻秀点点头，转身推开紧急出口。夜风卷着雨水扑进来，打在他们身上。
但在他们跨出门槛的瞬间，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变了调。一道机械女声响起：
"记忆移植程序启动，进度73%。"
陈曦猛地回头。全息投影中的另一个她，正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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