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重聚于客栈之时，已是日落时分了。
并没有人规定今日查完线索后大家要坐在一起商讨，然而自从看到坐在大堂里气定神闲喝酒的金钟仁，之后进了客栈的人也就都坐了过去。这种不谋而合，就像他们今晨踏出房门去寻李子龙的下落一样。
毕竟此时此刻，四个人表面上仍是为了同一任务在奔波。
边伯贤是第三个到的。他看着已经落座的金钟仁和朴灿烈，脚下忽然有些踟蹰了——坐在朴灿烈身边也不是，坐在他对面也不是。思前想后的，他还是硬着头皮坐到了那人身边。起码不用时时刻刻面对着他的脸。
待到吴世勋最后一个晃悠着进来，金钟仁这才开口。
“敢问各位大人，调查得如何？”
其余三人竟没人接话，似乎在等第一个回答的人。朴灿烈望望几人，轻笑一声。
“我今日——”
“我今日去了镇东，在那里向一六旬老者打听过。”
朴灿烈才开个话头，却被边伯贤打断。他也不争，便继续听他讲。而后，边伯贤便把金钟仁在茶摊里告知他的线索在众人面前重复了一遍。
吴世勋听完，也道：“我与边大人问到同一人了。”
朴灿烈说：“我刚才想说的，也是这个。”
“看来，大家都知道把方向找到镇子东头去了。”吴世勋斜靠在椅子上望着众人，“昨晚我们追去的那山林，就在镇东。”
“如此说来，李子龙是要出镇去西边了。”
边伯贤想了想，道：“这个镇子本就在西……再往西行，那都快要到嘉峪关了。”
“他去边疆做什么？”
“谁知道。”
“而且，你们忘了之前的担忧么。”金钟仁插进话来，“那晚我们看到的，可能不是真的李子龙。”
朴灿烈反问：“那你又怎么能确定，那位老者平日里认识的李子龙，也是假的呢？”
“可是就算是真的，”吴世勋说，“他知道危险来了才躲开了我们，又怎么会向别人透露他自己的动向？”
金钟仁问吴世勋：“这么说，你打算忽略这个线索？”
片刻沉默过后，朴灿烈接过话来：“我是不会放弃这一线索的。这几日来在这镇上并无半点突破。难得找来的寻人方向，总该去一探究竟的。”他说完，望向众人，“各位大人就请自便吧。”
金钟仁思索一下，说道：“事到如今，我们不如兵分两路吧。一方向西上路，另一方暂且留守此地，细查消息，如果西行是那个李子龙放出的假消息，剩下这边也好补救。”
闻言，朴灿烈嗤笑了一声：“大人，我不记得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人。”“此时此刻，你不想是也得是。我们四人的最终目的都是抓到李子龙，我并不在意由谁抓到。”金钟仁看他一眼，“况且，朴大人，你大可不必理会我所谓的‘兵分两路’，反正你本来就是要往西去的，而想留下的人便留下好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留下。”
吴世勋看着边伯贤：“那么，大人你呢？”
边伯贤思忖了一下。
“我向西。”
吴世勋又露出了捉摸不定的笑，而对面的朴灿烈也含笑低声道：“我就知道边大人舍不得我。”
边伯贤仿佛没有听到，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那就如此吧。天色也不早了。我明日便动身。”他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朴灿烈，而后便转身回了房间。
夜晚，就在边伯贤打算就寝之时，忽而传来了敲门声。
他打开门，外面站的竟是朴灿烈。
边伯贤不免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这么晚了，大人有什么事么。”眼前的朴灿烈却温煦地笑着，不见半分尴尬。
“明日你我就要启程了，边大人行装可都打点妥当？”
边伯贤并不看他，只是“嗯”了一声。
“昨晚的事，是我不好。”
听他忽然如此开口，边伯贤不禁有些困惑地抬头看他。
朴灿烈仍是笑着。
“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忽然而至的道歉教边伯贤更加无所适从，咳了一声：“朴大人并没做错什么。”
“惹恼大人，并非我本意。”朴灿烈说着，从袖口拿出来个物什，递了过来。
边伯贤看去，竟是一把折扇。而一同被他注意到的，是朴灿烈左手上简单缠绕的纱布。
“鄙人亲手做了一把扇子，当是给大人赔罪。”朴灿烈说。
不同于朴灿烈的那个杀人武器，这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竹木做骨，单宣为衬，简洁素雅，轻巧秀气。
边伯贤低声道：“……大人言重了，何劳大人亲手做把扇子来道歉。况且……我伤了大人的手，还不知要怎么赔罪呢。”
朴灿烈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了伤的左手，款款说道：“是我自己碰上去的，错不在大人——这扇子虽简陋，但也请大人不要嫌弃。我一片心意，全在这扇中了。”
那人语气大方诚恳，气氛不觉缓和了几分，边伯贤便也放开了些，禁不住要拿他打趣。
“可万一朴大人画了只王八在这扇上来报复我，那岂不是——”
他边说边随手打开扇子，却在看到扇上文墨时忽然愣住了，连未落口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扇面依旧是素白整洁的底，那上面的几行字迹，也是出自朴灿烈之笔。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1]
——我一片心意，全在这扇中了。
边伯贤怔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面前的人，眼神三分惊赧七分迷茫。
而门外的朴灿烈只是微微笑着冲他颔一颔首，便转身离去了。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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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注：此句出自汉乐府《古相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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