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落地帘,一阵轻松的午睡过后,湛蓝的天空尽头处勾勒出一道金边。
“呀!这不就是你嘛!”
卿恬闻见声响,便侧身向后望去,是两个住同房的姑娘,说话的是她们之间束双螺的,长相并不出众,邻家小女的模样,听声音多是个俏皮性子。
“唐萱萱……”另一个女孩子倒显得腼腆,见卿恬的目光扫来,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躲到唐萱萱的背后,垂眸去理顺肩前的青丝。
“有什么好害羞的?”唐萱萱笑盈盈地和面前的卿恬打着招呼,尽管对方的面瘫而表现出的没有表情。
“我们无聊,就过来看你在干什么,但又怕打扰你画,所以只能在你后面不远处悄咪咪地望。”唐萱萱解释道。
“画的真好。”唐萱萱背后的女孩探出半个脑袋,轻轻地说道。
“你们可以过来点。”卿恬的语气比初见那时缓和了许多:“看得清楚。”
“都说了,人家可没那么小气!”唐萱萱很开心地说罢,两姑娘便大大方方地走到画前。
近处观赏同远处眺望的呈现效果可不是差一零星点,原本那些模糊的细节部分立刻就变得清楚起来,画里的姑娘挽了一垂鬟分肖髻,画外的姑娘也扎着林妹妹同款的发型。姑娘的眼角处有一颗美人痣,笔下的姑娘亦有这份闭月羞花。
姑娘摸着这幅彩色的肖像画,爱不释手。
“能在下面写上我的名字吗?”姑娘突然开口问道,恍若细细流淌着的溪水。
“恩?”卿恬的余光忽的停留在姑娘会说话的双眼上。
“那个。”姑娘搓着衣角,脸上满溢出的喜欢,“可以把这幅画送给我吗?”
卿恬沉默了会儿,说道:
“可以。”
“谢谢!我真的很喜欢这幅画!”姑娘原先病态的脸蛋有了红晕,显得更加好看动人了。
“恩。”卿恬提起笔蘸了些墨,在画的右下角写道“晥南”二字。
然后俩男生也出来晃晃刷存在感,卿恬便又恢复了原有的冷面,把画纸镶进框内给了晥南后,便径直离开了。
“那边有栋房子耶,走,咱去凑凑热闹。”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迷路……”另一只短发披肩的姑娘好心提醒道:“这不是越走越远吗?”
“哎,反正不赶时间,看看又不折寿。”那位跑最前面的已经到达了画坊篱笆前,正打算推门而进。
“你们是来参加画展的?还是来住宿的?”卿恬牌“复读机”问道。
“住宿要给钱吗?”
“苜蓿,你见哪个住宿不给的?”短发姑娘匆匆追来,不带喘气,便在暗处狠狠地捏了一下前者的手腕。至于一向脾气很好的叶思柔为什么会一改温柔,甚至从一个和平派活生生被逼迫成一个君子动手便是德的实力派,功劳全归于与苜蓿共处一路的作打的磨炼之下。现在她是知道苜蓿的功夫好,全是靠跟别猫贫嘴干出来的。
“你掐我干嘛?”苜蓿见状还装无辜。
“有吗?”叶思柔毫不留情地甩回话去。
“有。”苜蓿把手伸到卿恬面前作证,“你看,都红了。”
叶思柔: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自来熟吧!长见识了……
这时候之前选择看画展的北染出来了。
“小染小染,你可算出来了。”
“就是,我们可担心你了。”
两个追求者立刻蜂拥而来。
“不需要你们的关照。”长得好看的姑娘总是会被允许有些自己的小脾气,北染依旧是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全然没有把两男生放眼里。
“这俩猫谁啊?”过分自傲的娇滴滴大小姐这才发现一旁苜蓿和叶思柔的存在,漫不经心地问了嘴。
“画展好看吗?”苜蓿自然是过滤掉这位小姐不太好听的话语,管她是谁,直接发问。
“还行,推荐去。”北染也意外地没有泼脾气刷大牌。
“我饿了,你们去准备晚餐。记住,肉要六分熟,青菜不大于盘子的二分之一,胡萝卜切丁不切片,牛奶要甜不加糖。”正当苜蓿想一转对这位小姐的偏见时,北染又摆起架子发布命令。
“晚饭还没到时间吧?要不我给你弄点下午茶?”看着高长得壮的男生所谓是一点情绪都无。果然,有颜值就可以随意任性。
“脑子忘家了?没看见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吗?”见男生质疑自己的话语,北染自然是没好气回答,指着外面的天示意道。
“小染,这太阳还真没落山呢!你看,这阳光多好……”男生扭头瞧去,立刻觉得脸疼。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来。
残月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抛在天边。
哟!
天黑得真快!
“眼花是病,得治。”另个男生颇有些乐祸地拍了拍懵逼状态的前者。
“不是,你刚刚不就跟我一起出去透风的吗?”“眼睛有病”的男生依旧追问道。
“有吗?”
“没有吗?”那个世界观被质疑的男生完全怀疑人生。
北染看不下去,直接上了楼,反手一声关门响。
苜蓿和叶思柔顺着楼梯在地窖着陆。
画展呈一字型,下来便是一条道走到底。
整个廊道十分明亮,若不是提前知道这是地窖里的话,说是在地上的展览室她们也信。
左右共分两排画像,都以真实逼真的肖像为主,画下是一行介绍,无非是一些关于画的名字啊、灵感来源的介绍。
“啊,这趟不算是白来,对吧?”苜蓿双手放在脑后,倒退着行走。
“确实。”叶思柔如实说道。
“看了这么久,你最喜欢哪幅?”
“画像特点各有千秋,画师的笔艺了得,找不到瑕疵。”叶思柔纠结了一会儿,才答道:“一时间难以排除之最。”
“有这么难吗?”苜蓿倒干脆利落地指出一画:“我最喜欢这个。”
顺着手指向的方向,两猫走到画前。
叶思柔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也发觉这画比较特别。
一路走来,所有的画框都排列于走廊两侧,唯独这张摆放在这个长方形画展室正面的白色墙板上,且与众多肖像的表现形式不同,画风用以夸张的手法,属抽象类。
画的是一位女性的正面像。本就一笔带过的浅色弯眉在蜡黄的倒三角锥子脸下衬得更为隐淡。目光下垂,双眼似闭似睁,仅见的一点黑色眼珠很小,更多的是眼角的留白。鼻子很挺立,但比旁人窄长许多,占了整张脸部的三分之二。正下方的樱桃嘴也没有展现出很元气的唇色,高光下显得惨白。
从头到脖子的地方包裹着层黑布,打扮有点类似阿拉伯那边为防风沙穿的黑袄,头两侧的地方有一对像弯牛角那样狭长的东西,发型还是装饰品,说不清,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人本来就长得畸形。
背景有好几种颜色混杂在一起,描述的是下雨前灰蒙蒙的场景。女郎周围萦绕着一环白雾,两只角那吊着排满的冰锥,估计画里的天气也是坏得够呛。
不知道是不是地窖里温度低的原因吧,叶思柔总觉得角底下凉飕飕的,她下意识搓了搓手掌,准备离开。太刺眼的白色展览灯让她很不舒服。
然后转眼一看,心塞肚子里的苜蓿靠着墙,手臂撑着头放在弓起的左腿上,随遇而安,均匀又轻的呼吸声在叶思柔耳畔处回荡——她就这么闭着眼睡着了。
然后……就没然后了。
“嗒——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在廊道中回响。
那是个黑衣女郎,穿着恨天高,步姿十分优雅,左手放至腹前,臂上挂有一把黑伞。
廊道两侧的夜灯巧妙地捕捉到她那纤细的身影, 女郎长得十分高挑,那双长在水粉厚涂于脸的厌世狭长双眼微微睁开了些,垂下的目光便放平来直视前方,她略抬了些下巴,很是大方地走近了第一间房间。
一张床上分别躺着两个男生,靠门的闷着头,将脚裸露在外,流淌出一股难以入鼻的熏臭味。里头的更是干脆,被子被利落地踢下床去,张着嘴,“大”字型睡姿,呼噜声震悚天地。
不过这依旧无法阻挡女郎此刻的好心情。
她把手轻轻地抬起,摆动着双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微微踮起脚尖,随着婀娜的舞姿旋转,端庄的黑色裙摆便随之绽开,宛若娇花盛放。
黑伞支在地面上,她的演出结束。
女郎很满意地露出一丝微笑,她关好窗户,窗帘便安分了许多,不再猖狂地飞舞。随后她又把被子捡起,不忘盖在两个男生身上。最后将伞一勾,来到第二个房间。
这依旧是张单人床,床上的姑娘将被子老老实实地盖在了身上,只露出了脑袋和两只手臂,比起之前的那两位,睡姿不得不说好了多少倍。
女郎踩着高跟鞋,忘我地跳了会儿舞,这才想起她的声音太大会打扰梦乡中的女孩。便用伞支住地板,然后轻轻走到姑娘跟前,将她的双手放入被子里,这才离开。
第三个是个空房间,里面没有任何的猫居住,但女郎依旧十分“敬业”地跳完一支舞才离开。
她就这么巡逻完前九个房间,进入最后一间房后,她如往地环观完四周,场景有点像佣人打扫完卫生后女主人一丝不苟地检查,生怕给了雇金的家伙在这里偷了懒落了工。
不过最后的结果是“佣人很认真,房间十分干净。”
不过在最后“女主人”要满意地离开房间时,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撇头看见了藏在角落里没有清理完的“尘埃”。
按照剧情,女主人接下来定会责骂那个拿了钱不卖力的佣人,随后理所当然地扣除她的一点工资。
不过这也是此刻的一个生动的比喻,这里既没有女主人,也没有佣人,有的只是皱眉头的女郎和侧身睡觉的两个姑娘。
女郎这时候打开了她心爱的黑伞,然后踩着仓促的步伐离开了二楼,就似乎街上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这位幸运的女郎带了伞,便立刻支起离开这个湿哒哒的地方。
“嗒——嗒——嗒——嗒——”
高跟鞋声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地窖。
叶思柔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就只看见画布上折射出一道纤细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