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金氏住宅偏院。
江适跟着绵绵穿过抄手游廊时,鼻尖萦绕着浓郁的牡丹香。
正是暮春时节,两侧花圃里的姚黄魏紫开得泼天富贵,层层叠叠的花瓣压弯了枝头,连青砖地上都落着层粉白花瓣。
绵绵提着盏琉璃灯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踩在花影上,时不时回头叮嘱:
“江姑娘当心脚下,昨天刚下过雨,砖缝里长了些青苔。”
廊尽头拐进月洞门,眼前忽然开阔。
三间素雅的厢房藏在半人高的绿篱后,窗台上摆着几盆兰草,倒比别处少了几分金麟台惯有的奢华。
绵绵推开最东头的房门:
“姑娘暂且住这儿吧,这处原是看管花圃的老仆住的,偏僻是偏了点,但是墙后就是金公子的书房,遇事喊一声便能听见。”
江适放下行囊,指尖拂过案上的青瓷笔洗——釉色莹润,竟是汝窑的物件,想来是金子轩特意备下的。
她转身谢道:“多谢绵绵姑娘费心。”
“该谢的是姑娘才对。”
绵绵脸颊微红,手里的灯盏晃了晃,“前几日温氏那些人在镇外设卡,若不是姑娘提前传信,怕是要出大乱子。”
她说着往窗外瞥了眼,压低声音,“公子特意吩咐过,让您歇半个时辰,晚膳时他过来寻您。”
等绵绵的脚步声消失在花径那头,江适才走到窗边。
绿篱外的石板路上,两个穿金星雪浪袍的修士正背着手踱步,腰间的佩剑穗子是金氏特有的赤金流苏——这是明着护卫,暗着监视。
她指尖叩了叩窗棂,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牡丹,落在远处金麟台巍峨的飞檐上。
那片琉璃瓦在残阳下泛着冷光,像极了金光善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
半个时辰后,门被轻轻叩响。
金子轩一身常服立在门外,淡金色锦袍上只在领口绣了朵小牡丹,倒比在云深不知处时多了几分少年气。
“看来住得还习惯?”
他侧身进屋,目光扫过案上没动过的茶盏,“这地方的茶是金麟台最次的,回头我让人换些雨前龙井来。”
“不必麻烦。”
江适递过一杯刚沏好的粗茶,“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金光善的动向。”
金子轩接过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淡了些:
“父亲这几日都在书房见客,今早还让温晁的人进了金麟台。”
他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茶水溅出几滴在描金牡丹纹的托盘上,“不过你放心,温氏送来的那箱‘贡品’,我已经让人换了里头的东西——原是些沾了尸毒的兵器,如今变成了普通铁器。”
江适指尖在袖中蜷了蜷。
原剧情里,射日之征前的金氏,恰在温氏与仙门百家间摇摆不定。
但现在金光善一面收着温氏的好处,一面又派金子轩暗中联络各家,打的无非是坐收渔利的算盘。
“你父亲想要什么?”
她忽然问。
金子轩愣住:
“什么?”
“能让他彻底倒向云深不知处的筹码。”
江适走到窗边,伸手摘下片牡丹花瓣。
“金宗主不是傻子,温氏如今势大,却失了民心;蓝氏虽遭重创,但有蓝曦臣在,根基未断。他迟迟不肯表态,无非是觉得好处还不够。”
她的话语,如冰针刺骨,一击毙命。
金子轩勾唇一笑,倒是他小瞧了江适,能这么泰然自若地站在金氏的地盘上,说着这些毫无忌讳的言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