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魇

龙骨之门完全洞开的瞬间，玥城欢看清了镜廊尽头的景象——那根本不是麓夜绵。

银发染血的身影缓缓转身，冰冠下露出一张与玄女霜华九分相似的脸，唯独左眼是麓夜绵特有的琥珀金色。她手中透明的剑正在融化，剑尖滴落的不是铁水，而是细碎的星砂。玥城欢颈间的半截拓星刃突然剧烈发烫，烫得皮肉滋啦作响，她却死死攥住不肯松手。

"母亲......？"玥无痕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还站在原地，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仿佛有另一具魂魄正从骨血里抽离。

镜廊两侧的霜华们同时抬头。千百张相同的面孔露出相同的微笑，锁链哗啦声中，她们齐声开口："每个玥家女儿出生时，我们都会分走一片魂魄。"声音层层叠叠像冰棱相撞，"欢儿，你猜夜绵替你分担的是哪一片？"

红绡突然拽住玥城欢的衣领向后暴退。她腕间伤口飘出的星砂在空中凝成箭矢形状，正对镜中某个霜华的眉心。"别听她们蛊惑！"她蒙眼的红纱不知何时已经脱落，露出银白瞳孔里游动的龙形暗影，"这些是噬魂镜映出的残像，真正的夜绵在——"

话未说完，最近的镜面突然伸出霜华的手臂，五指如刀刺向红绡后心。玥城欢的龙鳞虚影暴涨，却见那手臂穿过红绡身体时毫无阻碍，反而抓住了一缕正在逸散的银雾——那是玥无痕正在剥离的魂魄。

"原来无痕才是最好的钥匙。"镜中霜华轻笑，"毕竟他心口插着拓星刃最锋利的那截。"千百面镜子同时映出玥无痕跪地的身影，他胸前断刃正被某种力量缓缓抽出，每出来一寸，就有更多银雾被镜廊吞噬。

玥城欢突然把拓星刃残片按进自己心口。剧痛中她看见镜廊深处有金光一闪——某个霜华的锁链突然绷直，她脚下踩着半朵破碎的金莲。

"找到你了。"玥城欢的银纹突然逆流，像活蛇般缠住自己脖颈。窒息般的压迫感中，她听见真正的麓夜绵在魂识深处嘶喊："阿姐别看镜子！"

已经晚了。

所有镜面突然映出同一幅画面：二十年前的雪夜，玄女霜华抱着啼哭的婴儿站在龙骨门前。她割开婴儿掌心按在门上，流出的血却不是红色，而是星砂凝成的龙形。更可怕的是，婴儿心口隐约浮现的银纹，与如今玥城欢身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现在明白了吗？"最近的霜华伸手抚过镜面，玥城欢脸上立刻出现五道血痕，"所谓双生冰魄，不过是同一片魂魄的两次使用。"

红绡突然捏碎腕间血珠。爆开的星砂中浮现出所有人都没注意过的细节：当年霜华咽下的星砂里，混着一缕蒙眼红纱的丝线。

"原来是你......"镜中霜华们突然表情扭曲，"那个叛逃的织梦者！"

玥城欢在眩晕中看见红绡的银白瞳孔完全化作了龙睛。她撕开自己左臂皮肤，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缠绕着红纱的星砂骨架。

"当年我奉命为玄女编织梦境，却看见了她藏在魂识最深处的计划。"红绡的骨架手指点向玥城欢眉心，"欢儿，你母亲从来就没想过让任何人继承龙庭——"

镜廊在此时崩塌。无数碎片中，玥城欢看见真正的麓夜绵被锁链拖向深渊，而她拼命伸出的手里，握着一把由星砂与血凝成的、与拓星刃完全相反的剑。

"......她要用双生之契，造一柄能斩断轮回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