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九）

“累死小爷了，舒服！”伯贤躺在热气腾腾的木桶中闭目养神忍不住感叹。

沐浴时鹿晗倚身靠在木桶壁上，一言未发，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窗外慢慢落下的夕阳，天际的余辉散落大地发出耀眼的金黄色。

“我出去趟，你也收拾收拾马上回府，直接去找叔父。”

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从木桶中站起，七八岁的男子再生的如何好也只是青涩的男孩，白皙修长的手臂一把扯过衣架上的衣物，穿在身上出了门。

南府门前早已恢复往日平静，除却门前挂着的白色绸缎看不出与往日有何不同，逝者已逝，生者要想着如何让一大家族的人继续生存的下去，若此时撑不住，那便是从“神坛跌入地狱”任谁都可以随意折辱，世家大族向来如此！为避免麻烦鹿晗径直去了南府侧门，从侧门入。

从棋室出来时，身边的小厮给鹿晗递了话”南老太爷让您去一趟。“鹿晗应允。

“老太爷”堂下男子墨黑的长发束起一部分，其它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剑眉微紧，一身蜀绣的白衣垂下，金带束起腰身将其显露出来，见南老太爷高坐于堂上，站在堂前中央的小生恭恭敬敬地行礼。

“鹿晗来了，来过来坐。”老太爷面容和蔼，向鹿晗招了招手。

南家先丧嫡长子，后嫡子之妻忠贞不渝又随嫡长子离去，白发苍苍的垂暮老人失去了两个他疼爱的儿女，一下间衰老了不只几岁，眼中的血丝遍布。

鹿晗没在推脱，坐到了老太爷身边。

“太爷，万事身体要紧“。

两人之前并不像是尊者与小辈儿之间的关系，反而像是爷孙俩。年纪还上小时闯祸后不敢回家，虽然都不是什么大错，但鹿老爷治家严明，对这些孩子自然要求更是严格。

有时不经意间偶尔失手打碎了父亲书房里的古董花瓶，在学堂淘气将授课先生气的鼻子冒烟或者偷溜出去玩弄的一身脏。鹿晗总会跑到南府躲在太爷身边，一直等府里来人找，也不回去，直到父亲亲自来。

南老太爷总是会有办法留下父亲在南府用晚饭，能不早回家挨打鹿晗自是欣喜，欣然加入规劝大军。席间并未听南老太爷与父亲说情，却也不知南老太爷用的什么法子，回家后父亲竟未在提起。所以见到太爷总是亲近的。

”太爷也是看着你长大，你的脾性太爷清楚，太爷也不跟你绕弯子，咱爷孙俩说说知心话，太爷有一孙女比你小，是太爷那可怜儿子的遗孤，自那日她父母亲离去，她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太爷知道她心疼都在心里憋着呢！我这一把老骨头心里着急，可我一个老头子有满腹的心疼也不知道要怎么跟我这可怜的小孙女表达。府里也没有和她年岁相仿的孩子能和她玩一玩，随从们也都觉得她是主子不敢和她太亲近。太爷想，哥儿能不能时长来带她散散心，她脾气犟，什么都在心里憋着，时间长了肯定要憋坏。”老太爷着急，说这话握在手里的拐杖“咚咚”撞了两下地面。

眼前的老人家语重心长，话语间的心疼与心酸让人听的心里发胀”太爷，这么秘密把小生叫过来可是吓小生一跳还以为惹太爷不高兴了。太爷还需问我意见，可是怕我还能不答应不成？我这个性子太爷最了解啊，皮猴子一个，太爷让我领着妹妹去玩，多个玩伴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怕老人家难过，鹿晗故意耍宝般说道。

南老太爷高兴“那我这小孙女可是就交给你了。”

“我办事，太爷放心。”

紫色的夜幕即将垂下，园中三三两两的侍从经过，晚间的风徐徐拂过，风中掺杂着木棉花的香气，落日下的宁静静谧而祥和，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影子倒映在清澈的水波中。

鹿晗离开前厅后没直接从南府离开，转身去了花园，驻足竹林旁，眼眸中映照得的是同样一袭白衣，白色的发带系在发髻长长的飘在身后，女孩背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环抱着膝盖，将自己圈在那小小的角落里。

夜幕笼罩，月光打在她身上，照着原本就白皙的小脸，她缩成小小的一团，一个人静静的呆在那里，身边的侍从都被她遣散到了远处，她就将自己藏在那个角落里，像是街角流浪的小猫那般让人心生怜爱。

很久很久以后，有人问他为什么非要救她，为了她放弃了一切，甚至于自己的命运。那时的他脑海中想起的便是此时的场景，可能就是这一眼吧，他认定了他这辈子就是来救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