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松鸦羽醒来，模糊地意识到有湿漉漉的皮毛紧贴着他的侧腹。虽然是湿漉漉的，但很温暖。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怔怔的回忆了一会儿。 [space]

　　等等，什么？皮毛？我在哪里？我难道不应该在湖里吗？ [space]

　　松鸦羽猛地清醒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情况！我在哪儿？” [space]

　　“啊？哦，我睡着了？”一个充满困意的声音传来，松鸦羽一惊，随即放下心来。 [space]

　　是…… [space]

　　半月？ [space]

　　“啊，松鸦羽！”半月说道，“对不起，我……睡着了，不过还是勉强把你弄到了这里……” [space]

　　“嗯，没事……”松鸦羽边说边环顾着四周。他们正站在一个湖中心的小岛上。这个岛很小，而且又在湖中央，所以四族的猫都忽略了它，当然，松鸦羽在奇奇怪怪地跑到了这里之前也不例外。 [space]

　　他甩干最后一点水，发现皮毛已经渐渐暖起来了，渐渐地恢复了刚才被冻没了的知觉，“可是你来这儿干什么？” [space]

　　“嗯，”半月有些不自然，“我发现叶池带棍子走了，你也去了，就想看看你们要干什么，一直悄悄地跟在后面，然后你们就吵起来了，你在那里布拉布拉说个不停。之后她把棍子扔进湖里了……你跳下去后，叶池又在湖边叫你，过一会儿她走了，我觉得她认为你死了。但我想，你是不可能死的，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体捞上来。我游啊、游啊，终于找到了你。我爬上棍子，把你推到了我能找到的最近的一块陆地，然后，我猜，我就……睡着了。” [space]

　　松鸦羽心里暖洋洋的，像有一只小虫，在心里爬，痒痒的。松鸦羽不禁暗暗得意，半月真的那么关心他吗？如果他们真的能在一起，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space]

　　“嘿，别站在哪里发呆了，快帮我把这东西弄回去！”半月的声音从小岛的边缘传来，然后，只听“扑通”一声，她跳进了水里，“好冷啊！” [space]

　　松鸦羽能感受到半月的身子在发抖，她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逝，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感冒的。 [space]

　　“我下去帮你，”松鸦羽蹲伏下来，准备下水。 [space]

　　“还是算了，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太搞笑了，所有的巫医都这样吗？再说，你根本看不见，要是方向偏了我还得费好大劲儿把它弄回来呢，”半月的声音让松鸦羽感到阵阵心安。 [space]

　　“嗯……好吧，”松鸦羽想到冰冷的湖水，立即打消了下去的念头，“你说得对，那你快一点，时间久了，你会生病的，还有，”他压低声音，“不要让叶池看见。” [space]

　　两只猫碰了碰鼻头。在清晨的迷雾中，半月的声音都显得虚幻了，“来，帮把手。” [space]

　　半月绕道后面，用鼻子推着棍子向前。松鸦羽趴在棍子上，用前爪划水。很久，两只猫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游着、划着，只能听见水波的声音和远方偶尔传来的几声猫头鹰的叫声。秃叶季的湖面上异常地冷，加上天还没亮，在这里待着简直就是痛苦的折磨。不知过了多久，松鸦羽终于感到几丝阳光照到他身上，驱走了湖面上的薄雾。天就要亮了。 [space]

　　木棍终于到了岸边，松鸦羽从上面跳下来，拖着它进入树林，半月跟在他后面。 [space]

　　“我好冷啊，毛都要结冰了！”半月突然说。松鸦羽这时才发现她一直在颤抖。他用口鼻碰碰她的额头，发现那里很热。 [space]

　　“你发烧了，”松鸦羽说，“我去找点小雏——” [space]

　　“不了，”半月斜靠在松鸦羽身上，他都能感受到她冰冷的皮毛，“我，我可以的，我以前都能抗过去的，不要这样，我会变弱的——” [space]

　　“生命更重要。” [space]

　　半月有些迷糊地说：“好吧……我好难受，我好冷啊……” [space]

　　一缕阳光照在她的皮毛上，半月的皮毛立刻被染成了金色。光晕透过松枝照在松鸦羽的脸上，松鸦羽轻轻一笑，太阳升上来了，半月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的！ [space]

　　他们没有从入口进营地，而是从另一边的通道溜进去。松鸦羽把棍子藏好，保证叶池不会发现。半月向武士巢穴走去，但松鸦羽叫住了她：“你不去巫医巢穴吗？” [space]

　　“不了，如果其他猫发现我们又在一起，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space]

　　“嗯……有道理，那你把这些吃了，”松鸦羽抓了一把小雏菊，“这是小雏菊，能让你舒服一点，然后，去睡觉吧，别起来受凉了。” [space]

　　松鸦羽回到巫医巢穴，叶池还在睡觉，她好像在喃喃这什么，但因为声音太小，松鸦羽没有听清。但当他走过去时，她突然抬起头但当他走过去时，她突然抬起头了头。 [space]

　　叶池的眼睛睁大了，“松，松鸦羽！都是我不对，害死了你，我——” [space]

　　“喂！”松鸦羽生气地抓了一下她的耳朵，叶池还是老样子，把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我还没死呢！再者，我也不是贞子，我又不会死后从电视里冒出来。（划掉）” [space]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叶池摇了摇头，眼神依旧在迷惘中，“你跳进湖里，一直没出来……而且，你根本看不见——” [space]

　　“叶池！”松鸦羽狂甩尾巴，“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游上来了，我还活着，这里是营地，不是星族，这里是营地！听到没有啊！这里是营地，你是醒着的！” [space]

　　“你，你游上来了？”叶池抬起头，声音仍旧充满了不确定，“你……没死？” [space]

　　“当然！”松鸦羽十分无奈，他从不知道叶池是个鼠脑子，准确的说，在辩论一只猫的生死时是一个鼠脑子，“我不还跟你说话呢吗！” [space]

　　有几个心跳的时间，叶池怔住了。然后，她大叫了起来：“感谢星族！你还活着！我没有害死你，我不用去黑森林啦，我没有害死你，你还活着！我本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刚才还想问一下星族然后再告诉族——” [space]

　　“看在星族的份上，你就不要吵了！”荆棘光从窝里抬起头。 [space]

　　“对呀，你会把全族都吵醒的，除非他们现在已经被你的声音吵得没有一刻安宁了！”松鸦羽不耐烦地说，“还有，以后不要再诅咒我的死了，我可没那么容易去星族，再者，你就算没有害死我，死后仍有可能去黑森林，毕竟你已经犯下了两个错误，一是和鸦羽恋爱，二是把全族吵醒了。” [space]

　　“对不起，”叶池的声音还是有一丝兴奋，“我真的太高兴了！起码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space]

　　“是啊，我还活着，”松鸦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多不容易啊，我居然还活着，我竟然没有死，我真是太棒了，我真是太容易死了，我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呀！” [space]

　　“是啊，真是一个奇迹……真是一个奇迹……”叶池喃喃着，她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迷失、绝望的样子，像是一只得知自己即将死去的猫，而且还将遗臭万年，死后去黑森林、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在黑森林里待着的猫。叶池的目光像是在忏悔，像是在嘲笑，嘲笑自己把内心藏得太深了。 [space]

　　有时候，心机太重、城府太深也不是件好事。 [space]

　　“你，你没事吧？”荆棘光担忧的声音传来，“你还好吧？” [space]

　　“我？”叶池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丝笑意，“我好的很呢，我终于明白了生死的意义，爱情的真相，我怎么可能不好呢？我明白了自己的爱情观，世界观是什么样子，自己的辨别能力是什么样子。我的心已经死了呢，荆棘光，你可能听不懂，但松鸦——” [space]

　　“不，我能听懂，”荆棘光说着，缩回了窝里。 [space]

　　“听我说完，”叶池的声音很空灵，像是灵魂的共鸣；声音很虚幻，虚幻中又带真实，那么的虚幻，而又是那么的现实，其中夹杂的悲伤、凄凉已经被渐渐埋没，“我很好，我没有发疯，我只是想封闭自己的内心……我以后不会再违反武士守则了，因为我在以后，不会再在乎那些毫无意义的感情了…..而你，松鸦羽，你也不要再去对世界发表你的世界观了。” [space]

　　“那不关你的事！”松鸦羽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同情，但更多的是愤怒。 [space]

　　“我不需要你所谓的同情，”叶池的话中没有任何感情了，松鸦羽知道，刚刚叶池所说的话，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表达她自己的真实情感，“我也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 [space]

　　松鸦羽知道，这句话，是说给鸦羽的，说给那只伤害了叶池的猫的。松鸦羽知道自己在与鸦羽为敌，他知道自己的出生是因为鸦羽，他与风皮、叶池、冬青叶和狮焰，甚至黑莓星和松鼠飞，都是受害者，或许，就连鸦羽也是。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中，没有人获胜，一切都回归了原来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事实上，所有猫的内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这根本就是一场自相残杀。 [space]

　　松鸦羽想要置身事外，但那不可能，鸦羽已经铸成了大错，叶池则心如死灰，而姐姐的生命已经悄然流逝，狮焰已经为此彻夜不眠，而他，松鸦羽，已经为此与叶池争吵了数次，还差点被风皮杀死。而风皮……为此被黑森林利用，还差点杀死了松鸦羽。 [space]

　　他们，其实根本就是在自相残杀。 [space]

　　巢穴外，黎明巡逻队在黑莓星的催促下出发了，其他猫也陆续走入空地。阳光打在营地的中央，透过树枝的影子，在地上打出金色的印记。松鸦羽站在营地正中央，心中思绪万千。 [space]

　　松鸦羽甩了甩头。他想像着初升的太阳的样子，他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