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晚

⑻

“近些年来，无锋愈加猖獗，而今只有宫门方可与之抗衡，大多世家宗门皆已从中择一依附，好继续在这乱世之中得有一席之地。”

“我杨氏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也绝不会入无锋那般行事恶毒，狠辣至极的阵营。”

杨老爷的话响在耳边，杨晚听的愣神，但她心中却已然有了数。

宫门的嫁妆已经送到家中来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装了不少奇珍异宝。

不知道父亲出于什么心理，但他终归是收下了。

这便意味着，她……

要去宫门做选亲新娘了。

耳边父亲的话还在不断萦绕，她却半个字也听不见了。

白衣蓝发的少年模样在她眼前浮现，却似有似无，仿佛下一秒便要消散了。

她伸出手，无意识的在面前虚无的空气中抓了一把，意料之中的抓了个空，脸上是了然，眼中却是失落。

抬眸的杨老爷看见呆愣愣伸出手不知在做什么的女儿，皱了皱眉头，不解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担忧，“晚儿，你可听到为父说的话了吗？”

“父亲想让女儿去吗？”良久，杨晚幽幽叹了口气，抬眸问到。

换来的是杨老爷的一阵无言。

可沉默就是最肯定的回答。

杨晚攥了攥掌心，想起梦中的雪山蓝衣，她生平第一次产生出了要违逆父亲的想法。

心中的激动带到面上来，使得因为初春寒凉导致的皮肤那带有的苍白都红润了不少，她本不该多问，只是心里那点子不甘逼着她又问了一句，“父亲，倘若我不去宫门，我们杨家就维持现在这般，可以吗？”

似是没料到向来温润听话的女儿会接二连三的反问他，杨老爷有些愕然。

杨晚向来听话，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夫妻二人操心的，向来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今日这般也是十七年来的第一回。

他收敛了些神色，对上女儿那双怯怯的水眸，看着里面好似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坚定，心软了一瞬，虽有疑窦，但并未问出口，而是转而换了个话题。

“为何不愿去呢？”

宫门虽说山高水远，但好歹是个拥有百年底蕴的大家族，若是嫁进去，后半生便可无忧了。

况且那般的世家规矩一向森严，对于子嗣的教育自当不会差的，选亲的公子们应当也都是个中翘楚，该是万中无一的良配才是啊。

杨晚抬头，眼神温柔却熠熠生辉，含着满目的坚定，“父亲，我有心上人了。”

杨老爷闻言又是一惊，脑海里却是想不到自家女儿与哪个未曾婚配过的男子有过接触。

杨晚性子恬静，平日里除了去施粥赈济，去城外上香，便是整日待在苑子里，再不外出了。

对那些你来我往的阿谀奉承的席面更是从来不去，因此也几乎没什么闺中好友，又哪里有机会结识旁的人呢？

杨老爷虽心中有怀疑，却不带到面上来，对于杨晚的性情和人品，他作为父亲，自然是十足十的信任。

“既然如此，父亲便派人将这聘礼送还与宫门。”

说着他脸上还是浮现出一抹担忧来，布满粗粝皱纹但却无比温暖的大手拉过杨晚，两相对比，将她那显得很是瘦削小巧的手握在手里，拍了拍，而后语重心长道：

“你有了心上人自是好事，与其与一个未曾谋面的人相伴磨合，倒不如和相爱之人共白首，但晚儿到底涉世未深……”

“我们杨家也算有些家业，父亲不求你未来夫婿家室能与那宫门相较，哪怕家境贫寒，但最起码要人品贵重，才学清明，这才方可与我儿相配啊。”

杨晚抬眸，眼中似含泪光，很是感动，轻声道，“父亲，让您费心了。”

“女儿心中有数，也绝不会做令家族蒙羞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