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微起凉风,透出些冷意来。
小雨还不足以在地面溅起水花,倒是将一旁的绿植冲刷的油亮。
卓翼宸整理好桌上的文册,站起身,站在廊下看了会儿雨,悄悄离开去了东侧的卧房。
房门虚掩着,推门而入的同时带了些外头的亮光进来。
黑暗的房间里微微有了些亮,穿过屏风走向内室,他的目光不自觉锁定在床榻上的少女身上。
淡紫色的纱衣松松垮垮地裹在她身上,长发如墨,像是倾洒在洁白的宣纸上一样引人注目,向下看,裙摆上移,露出她微微曲起的肤若凝脂的小腿,她侧躺着,身后的狐尾张开如同盛放的花朵。
仔细数一数,整整十条狐尾,洁白如雪,尾端却是烈焰般的红色。
卓翼宸不自觉看呆了,直到其中一条狐尾动了动,扫过她裸露在外的小腿,他这才惊觉,知道少女是在装睡。
果不其然,正对上她含笑的眸子,桃花眸看人本就多情,何况她是妖,最擅魅惑的妖,莫说她明艳的五官是幻化而成,单是她鼻尖上的那一点的小小的痣,都像是她精心刻画。
“看够了吗?”
桑禾笑道,声音婉转阴柔。
卓翼宸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月圆之夜已经过去了,你还不把尾巴收起来。”
“我们狐族月圆时分现尾,灵力最弱,你知不知道我就像脱胎换骨一般疼。”桑禾虽是抱怨着,可下一瞬,狐尾便尽数消失,“我想喝酒。”
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卓翼宸还是转过身倒了杯酒递给她。
桑禾此时已经坐起身,整理着身上的纱裙,动了动指尖,便勾起了一旁桌子上的浅紫色发带将她的长发松松绑住。
他端着酒很快走过来,递给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担心,“真的不疼了吧?”
“果然还是担心我。”桑禾抬眸看他,借着他的手去喝酒,卓翼宸一顿,微微抬手喂她喝尽杯中的酒液。
“还喝。”
像撒娇,又像命令。
卓翼宸无奈,索性直接将酒壶拿了过来。
一个妖,论寿命、论能力,都比他要强,结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天天懒散的要命。
犹且记得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大雪之中,那只狐狸奄奄一息地缩成一团,炸开的尾巴比她的本体还要大,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狐狸尾巴的尾部是火焰一般的颜色。
十尾狐妖,可千变万化,惑人迷心,短暂让人失智,据说只有吃了它们的肉,才可以不被迷惑,不被妖邪祟气入体。
现在想想,那双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红光就是她的妖术显灵的时候。
否则他怎么会一见到她,就抱起那只狐狸,安抚她,依靠她,将心中的伤痛都倾诉给她。
不知不觉,这只极其嗜酒,思维跳脱的小狐狸,已经陪伴了他七年之久。
桑禾看出他的思绪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于是展露一尾勾住他的腰,手也去扯他衣袖上坠着的小铃铛。
卓翼宸回过神来,示意她把尾巴收回去,“阿禾,不是答应过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再对我使用幻术了吗?”
“尾巴诶,不是幻术。”桑禾不满嗔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里,才是幻术。”
“尾巴也不要乱露了。”卓翼宸望着她的眼睛,总觉得她无时无刻都在施展幻术,于是挪开眼睛,“现如今正是妖兽祸乱的时候,你小心哪天也被抓了去。”
“缉妖司的卓大人收留我这么多年了,我可不怕,至于那崇武营嘛……”桑禾轻笑,“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天快亮了,我要去前厅处理事务,你好好在府中待着,等回来给你带酒喝。”
卓翼宸站起身来,拿起一旁自己的云光剑便准备离开。
桑禾撇撇嘴,“无趣,缉妖司都快生了蛛网了,哪来那么多事务,倒不如陪我在家里解闷。”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也只是静静看着卓翼宸离开,没有阻拦。
妖的寿命远比人类长太多太多,长寿带来的代价即是无尽的孤独与空虚,这样枯燥漫长的时光,桑禾已经习惯了,也不差这几个时辰。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