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家

陆安城在从医院下班回家的路上捡到一只小猫。

当然，那是一个人，他眼尾带着天然红，眼尾上挑，跟猫儿似的，一上来就扒住陆安城的衣袖。

“你能带我回家吗？”

“你叫什么？”陆安城和少年坐在家里客厅里，陆安城用手扣了扣桌面，他可不会白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少年眨巴两下眼睛：“林寮。”

陆安城：可真是拗口。

“为什么不住自己家？”

“我家没了。”

“……监护人？”

“也没了。”

陆安城看着少年那双奇特的眼睛，里面仿佛装满了世俗，但却露着星尘。

“……你先住下吧。”

林寮弯起眼睛，笑了，用手蹭了蹭嘴角。

……陆老头子，你孙子可真行。

陆安城说：“先说好，我这没别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要是有了你我饿着了我可不会管你——我叫陆安城，在南大医院工作，今年二十二岁，家里父母不在本地。你呢？”

“林寮。年龄不知道，家人都没了，没工作。”

陆安城噎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连自己年龄都不知道。

陆安城不愧是南医一枝花，没被林寮那双眼睛勾去。

林寮在这里住下了。每天早上送陆安城离家，然后他像猫儿一样眯起眼睛再打会儿盹，眼尾的红印依然深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哭了呢。

“老陆？”林寮一进门喊道。

一个中年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虽然有了些年纪却没有面临中年危机——秃顶，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帅的一批。

林寮：“老——陆——给个面子。”

老陆总算把那颗尊贵的头转过来了。

林寮说：“我要走了，往南走。”

老陆定定地看着林寮，轻微地叹口气。

“还是要走了啊。大少爷，照顾好自己。小姚也嫁人了，你这一走我可就真的孤家寡人喽。”

林寮做个鬼脸：“陆嫂会保佑你的。”

老陆沉默了一会儿，电视里的戏剧咿咿呀呀个不停：“那……等我走了，你可以回来吗？”

“回来干嘛？接手转卖你的宝贝电视机啊？”

“帮我看看孙子或者孙女吧，小姚年纪也不小，我怕她……”

林寮捕捉那个总是逞强说自己没老的人脸上终于闪过的一丝沧桑。

林寮垂下眸子：“好，我会……看着他——一直到死，可以吗？”

老陆头靠在沙发上，经历了各种事情的老一辈总是习惯不了这样舒适的生活，即使老陆是最新潮的那一溜，他却也总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像以前那样笑了，笑里习惯性地露着不安。

“……慢慢走啊，我看着你走。你放心地走吧。”

林寮拿出准备好的行李，站在门口，对老陆鞠了一躬，和前几次一样。他没有关门，让老陆看着他走。虽然一出门就要转弯，但老陆的目光仿佛实质，穿过土墙追溯而来。

穿堂风拐了个弯，绕进了老陆家里。

依稀能听到仍然在咿咿呀呀的戏剧。

林寮站在陆安城的屋子里。

周围是高楼大厦，窗户开着，一点点凉风吹进来。

此时正值夏季，林寮在风里感受到了一点点，自己与这个社会的格格不入。

……还要看个小兔崽子到老，当初怎么就那么夸下海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