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五年,苏丹。
这里的地表温度直达40摄氏度,下飞机的那一刻以为自己到了火炉,紫外线强烈到抹多少防晒霜都于事无补。
在这样一个战火纷飞的国家,生性漂泊的我却遇到了让我渴望余生安定的人。
“俞医生!俞医生!”
他在成堆的伤病员中抬起头,朝来人点了点头:“怎么了?”
“西部二十里外刚刚发生战机轰炸,伤员刚到,其中最严重的胸脯被直径五厘米的钢铁贯穿,失血严重,脾、肺皆有损伤,没办法长期颠簸,只有您能做这场手术,请立即赶过去。”护士紧皱眉头,拿着报告单的手不停地抖,想来是看过了那位患者的病情。
他皱了一下眉:“马上准备无菌手术室。我立马带人赶过去。”顿了一下,他环顾四周,喧嚣忙碌的人群里注意到了站在墙角手指不停摁着相机快门的我。
“同志,帮忙辅助我做一个手术。”他拉过我的手腕,就往卫生站外走。
我被他一句话命令地不知所措。
“医生……我是志愿者,只会简单的包扎,不会手术……”
他停下来回头看我:“分得清钳子、剖刀、骨刀吗?”
我想了一下:“分得清。”
“跟我来。”
被他拉进越野车,满车里的纱布和手术器具让我有些呆愣。
“患者病情严重,没办法到这边来,我们要赶过去。”
他戴着外科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我默默点头看向窗外。
苏丹的大地广袤无垠,沙漠广布,地上放置着许多因战争失去生命的人,因为物资短缺没有办法下葬,只能暂时放置路边,连白色的布都没能有。时间对于患者来说就是生病,没有人理会这些已经失去生命的人,成群的黑人孩子拖拽着尸体笑嘻嘻地玩,嘴里念叨着我听出懂的牙牙学语。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一阵寒意,移开视线。
“医生……为什么找我做辅助?”
他没有看我:“我看过你的志愿者资料,有过临床经验,算是资质较好的,而且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去找别的医生了。”
我点头。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物资的紧缺,但是到了手术室还是禁不住攥紧了手。
说是无菌手术室,只是简单做了消毒,大家都不会理会已经快被死神带走的患者,相比起来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容易救治的人身上。
身边的人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使唤我把车里的手术器具搬下来消了毒。
走到手术台前,映入眼帘的场景让我一阵反胃。
肉眼可见的结缔组织,血管,白骨,血肉模糊,还有深红色的血往地上滴。
以前只在摄影照片里看过的场景此刻明晃晃地暴露在我的视线里,比起眼里的实物,医书里的手绘图、学校里的大体老师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眉头紧皱,一手握住钢管,一手扶住患者,对我说:“除去异物后,你立马止血。”
我知道不是退缩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想逃跑,并不专业的水平让我觉得我根本做不到。我看向他,一双眼睛下面都是乌青,盯着我,有太多复杂的情感,但是那一刻我只读出了一种——信任。
我点头,再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