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第一次手抖到拿不起一件衣服。
那个人就那样躺在那里，与张起灵近在咫尺，头上盖着张起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件衣服，看不到脸，身子已经没了气息，死了不知道有多久。
张起灵看着地上的人，知道只要自己一弯腰就能揭开真相，但他没有动，不是他不想动，是他根本就动不了了。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开始只是手抖，在他握紧拳后，他整个人都跟着颤抖起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肝胆俱裂。
“这是天真穿的外套……” 胖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张起灵的眼睛不自觉地随着胖子伸过去的手移动着，看着那只手掀开了那件衣服，又把地上的那个人翻了过来，不是吴邪。
“嗡嗡嗡”一只红色的尸蟞王苍蝇般从那具尸体上飞了出来，胖子和潘子刚拔出匕首打算与它一绝死战，黑金古刀的利刃已光芒一闪，顷刻间将那只尸蟞王砍成了好几段，掉到地上，变成了一堆红色的渣渣。
“幸亏不是天真。”胖子心有余悸地又看了眼地上那个死人：“我就这一回没跟他一起走，要不然胖爷我这一辈子都得在庙里过了！”
张起灵没有说话，他的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不敢回头想，不敢向前看，只有任无限扩大的悔意病毒般在心中窒息的蔓延滋长。
他第一次后悔了，后悔放任听从了阿宁的安排让她带着吴邪先进了“魔鬼城”找人，而他却留在了外面；后悔在吴邪对着对讲机和他说话时都没有回应他一个“好”字；后悔他太过焦虑，没有耐心等到阿宁派回来的人带他过去汇合就先和从后面赶过来的胖子潘子离开了……
后悔他们刚刚和好，他就这样又丢了他。
张起灵是个不喜欢讨论“如果”的人，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承担道路选择的风险，因为人生只能向前走，哪怕做为一个时不时就要回头去寻找过去的人，他的每一次选择也都是没有回头路的。
可是，吴邪让张起灵第一次控制不住的想到了“如果”，想到了后悔，想到了要是时光可以倒流……
蓦然间，张起灵发现吴邪不知何时，就在有意无意间，就在他的心里，在他的世界，悄悄地开创了一个又一个史无前例的“第一次”。
第一次让他冰封的心有了波动，第一次让他的理智消失无踪，第一次害怕到不知所措，第一次开始留恋这世间，只因为他知道了从此有人问他粥可温，有人与他立黄昏。
吴邪……
“小哥，你刚刚是不是也吓坏了，以为天真死了？”
“没有。”
“别煮熟的鸭子嘴硬了，就那尸蟞王都被你削成渣渣了，多大仇儿啊。”
看着语气揶揄的胖子一副“我全都看出来了”的样子慢悠悠从他身边溜达过去，张起灵再一次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连刚刚那句“没有”都显得分外矫情。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迈腿快步跟上了胖子。什么都不用再想了，先找到吴邪要紧。张起灵绕过又一具遇难队员的尸体，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吴邪，好好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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