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细蕊(九)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九郎也参加梨园魁首票选了!
嘿!我和九郎肩并肩了……可是,我爹都争不过九郎,我哪儿有胜算呢?
虽然水云楼的伙伴们都说九郎久不出山,现在远不如我这个“当红炸子鸡”,可是一想到我要和九郎去竞争,我心里满满地都不是滋味儿。
九郎,很好,真的很好。
不光是唱得好,而且人如华茂青松,品若空谷幽兰。不但老佛爷喜欢他,赐他梨园尚书,北平的梨园行和票友绝大多数人也都是敬他、爱他的。
我得幸可以随他学艺三年,虽他不让我叫他师傅,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师傅啊!唉,早知当初谢师宴上我就不全吃了,意思意思两口得了。二爷,我怎么没早遇见你呢?要是能早有了你的提点,也许九郎就收了我了呢。
我这么敬重九郎,和他搭戏,不吃大肘子心里都踏实,现在要我和他竞争梨园魁首,我真下不去口…… 不是,下不去手。
可是,争得梨园魁首也是爹的梦想啊。
十年两届第二,想想也是意难平,难怪老爷子念念叨叨一辈子,可能到了末了心里也是不甘愿的。如果我这次要是能争到魁首,也可以安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了。
唉!话说回来,以我现在的人气儿保不齐还真能夺冠。看着水云楼众人和二爷他们每天忙里忙外劲头十足的帮我拉选票,我忽然觉得也许这次我真能赢。毕竟姜登宝和四喜儿不过就是俩陪衬,不值得一提。
只是,赢了九郎当魁首,我,我觉得受之有愧。
因为我觉得九郎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岁月。想当年他在我这个年纪早已享誉京城了,如今不过因为时光流逝,风华不在就要落在我这个后生的后面,我,我……
我得给九郎投票去!
嗯。帽子、围巾、大墨镜…… 捂严实了,这样就没人能认出我了吧!
宁九郎!宁九郎!宁九郎! 卖票的,都给我投宁九郎!
哎哎哎,旁边这位大哥是怎么回事?我谢谢你捧我的场给我投票,但你怎么能嘲笑侮辱我偶像呢?!没有我偶像哪儿来的我,没有我你又能在这儿瞎起什么哄啊?!
宁九郎!宁九郎!宁九郎! 卖票的…… 啥,都包圆儿了要一百块那么多? 哎哎哎,你们又挤啥?挤啥?粗鲁,粗鲁,太粗……
哼哼哼!以为把我挤出来我就不能给九郎投票了?等爷爷我回家取了印章,拿了钞票,再回来和你们决一雌雄!
可是小来你又在这里挡我的道儿做什么啊?
我知道二爷开销大,那又怎么了?水云楼能有今天不都是二爷先掏兜儿给的吗?所以别说吃光了水云楼,但凡哥们儿兜儿里有的,只要他要,都能掏出来给他使……不是,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拿印章不是为了二爷!哎呀!九郎还在等我,没时间啰嗦了……
唉。躲来躲去,最终票选的日子还是到了。二爷,陪我在城墙楼子上吹吹冷风吧,我不想,也不愿去看那个结果。不论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都是梦吧。
恍恍惚惚,梦里二爷为我穿衣整装,推我向前,我踩着“急急锋”的锣鼓点,迷迷瞪瞪进了梨园会馆。会馆里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拍手叫好,我不知道他们在欢呼什么,我只看到九郎的跟包对我微笑,看到他身后的金匾“金台魁首”,看到他说:雏凤清于老凤声……
“九郎,他根本不老!” 我蓦然眼里有了泪,匆匆转身逃跑。
我也不知要逃去哪儿,要跑去哪儿,好像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水云楼,回到了祠堂里。看着我爹,看着祖师爷,我只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有点儿困了。九郎,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是来看我了吗?真好呀。你没有生我的气,那就让我抱着你再睡一会儿吧。
你的声音真好听,讲起前尘往事,似温柔似叹息,只是我听不太懂,你已经是站在巅峰上的人了,为何话音之中还有着一丝惆怅……
好困哪九郎,让我好好睡一会儿再同你说话好吗?我也有很多很多话要和你说……呀,你怎么有白头发了?在我心里你应是永远都不会老去的啊,看我帮你拔了……唔,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会儿,到睡醒了,你再和我讲讲过去曾经,今日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