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气阴的吓人。
可我没心思去关心天气,我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直到走回家,用钥匙开了门,门又嘭的关上,我才稍微冷静了下来。
医生说,我妈妈的病,要手术,家属尽快把手术费准备好。
我问医生,要多少钱啊。
医生说,保守估计先准备五十万吧。
不是说假话,我感觉天一下子像塌了一样。这个数字对我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一样,我敢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想打给某幻,可是手中的手机烫的吓人,像是粘在了我手上一样,按不出号。然后我发现更烫的东西掉在了我的手上。
是我的眼泪。
我在家翻了所有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甚至连这个房子都贴上了出售的纸条。
家里还有将近七万的存款,我把妈妈因为我考上了重点高中而奖励给我的智能手机也卖了,花了五十块钱买了一个老式的按键机,还是二手的。就这样也才勉勉强强凑了七万。
我从学校请了假,长假。某幻问我怎么了,我跟他说我妈病了,我得照顾她。我没说钱的事,某幻帮不上忙,我也不想让他因为这件事烦心。
就这样,我一边白天打零工,休息时间去看看我妈,再和亲戚借钱,晚上因为租不起床,我就在病床旁搭着床头柜的边睡一会。
其实没有中考的时候累,但是却仿佛要压垮我一般。
好在终于有人要买我家的房子了。那人挺爽快的,老房子,二十万就卖了,当场就付了钱。
算算这些日子挣的,借的,总共也才不到三十万。还差二十万。
因为没了房子,我索性每天直接在医院住下了,在我妈病床边打地铺。省了一笔租房子的钱。
我每天忙的晕头转向,打工像赶场子一样。和某幻也有保持联系,就是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了。我看了眼手机,最近一次的通话两天前。
某幻也经常会和我抱怨,说要感觉不到女朋友的存在的。通常我只是抱歉的笑笑,然后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的怀抱超温暖的,会让我觉得这痛苦不堪的日子也熠熠生辉了起来。
其实最幸运的是,在我打工的时候,有一位导演找上我了。他说我的眼睛很灵动,很适合他剧中的女主。这我是没想到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去演戏。
我当场就答应了。
我打电话告诉某幻这件事,他问我怎么突然就去演戏了。
我说,因为他给的钱太多了。
对,他给的钱太多了。对现在的我来说无疑就是雪中送炭。有了演戏这笔钱,手术费差不多就凑够了。我和导演说,急需用钱,他甚至答应我可以提前付给我。
某幻觉得不对劲,但是我马上挂了电话。
我给我妈请了个护工,然后进组了。
最开始是要在我家这个镇子取景。
然后某天,导演告诉我,让我和其他人一起去陪一个合资方吃饭。导演说他可能会对我们动手动脚,但是仅限于动手动脚,过后不会有更过分的举动。如果这次合资方陪好了,可以给我们涨片酬。
导演又说,他对我已经很宽容了,如果陪不好,退组吧。
我没退路,只能强压着恶心硬上。
吃饭当天,是在一个饭店的包间。
导演说的没错,合资方一直在对我动手动脚,摸摸手,胳膊,腿。但是也仅限这样。为了钱,我只能当做被猪拱了,被狗舔了。
他伸手从后背搂住我,一副关系多亲昵的样子灌着我酒。我也只能一杯一杯的喝。
包间门没关严,我看着某幻经过,然后在门口呆住了。他想也没想冲了进来,拽着我的手腕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扯到身后。他盯着合资方,桌上我没喝完的那杯酒被他泼到了那个男人身上。他身上不知道多少钱的定制衣服就这样洒了一片啤酒渍。
某幻拉着我走出了饭店,来到了街道。
某幻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林淳我需要钱。
某幻那你也不能!!
某幻急了,在若隐若现的月光照耀下,我看见他的眼圈都是红红的,他紧紧的捏着我的双肩,怪疼的。
某幻那你也不能去做那种事啊!!!缺钱我们可以一起去想办法,可以去借或者怎么样,你是有病吗?!!
林淳我没办法了,我妈要做手术,差二十万。只有拍戏这一条路了,而且导演说,他只是现在对我动手动脚,不会做进一步的事情。
林淳我没有办法了,某幻。
也许是我的嗓音太过平静了,某幻也久久没有出声。然后他抱住了我,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子里一样用力。
某幻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是我们两人谁的嘴角藏不住了愧疚的爱意,带着颤音的对不起就这样流泻而出。
我觉得我和某幻永远都不会分手。
至少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这么想的。
我喜欢某幻,喜欢他低沉的嗓音,喜欢他看书的侧脸,喜欢他做着喜欢事情的那份欣喜,喜欢他宽厚怀抱的温暖。
但是我头一次觉得这个温暖好像有点灼伤我了。
我觉得一定是现在的我太累了,累到浑身冰凉,再也踏不入以前的世界了。
于是我推开了某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林淳我们互相冷静冷静吧,分手吧,某幻。
然后我把他一个人扔在了深夜青岛的街头。
因为太冷了。
青岛的夜太冷了,他太热了。
最后戏拍成了。
我回了包间,赔罪道歉喝酒,也用酒泼了自己一身。就算这样,我还是得带着假惺惺的热情笑容。
其实酒一点也不好喝,特别是那天的酒,又苦又涩,衣服和发丝都黏糊糊的粘在了一起。
不过还是晚了。我妈没挺到手术那天就去了。
我拿着五十万想给她办了个风风光光的葬礼,但是看着那些虚假的人脸,我还是办的低调了点,没请多少人。亲戚都说这是我妈给我省钱呢,看我一个人太难了,不忍心让我再这样苦下去了。
我心想,去他//妈的,她要是真的关心我,就应该现在从棺材里爬出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我的,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我的努力白费了,到手的某幻男朋友还吹了。
我没参加那年高考,和某幻从此就算有着互相的电话号码也再没联系过一次。
我复读了,然后考上了上海的大学。
其实那个时候某幻已经小有名气了。班级总有一两个女生在一起讨论B站的up主某幻。
我没忍住好奇心下载了个B站,点进了一个视频。
是他。
在他开口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某幻。
他现在越来越好了,也有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有了支持他的粉丝。
暑假准备去上海那天,曾经找我拍戏的导演又找上了我,他说有个几集戏份的女四,我戏挺好的,又会做人。
我说好。
我的戏真的挺少的,一个礼拜就杀青了。杀青那天晚上,剧组和我关系不错的几个小伙伴一起吃了饭。
我喝了好几瓶酒。感觉今天的酒也很苦涩,让我又想起了当年在街道上吹的冷风。
我觉得他是不是也冷了呢。
不过在这剧开播以后,我的事业倒是蒸蒸日上。有很多看到我的表现觉得还不错的剧组也来邀请我去演一些女三女四的角色。
就这样,我有时白天上课,有时去剧组,晚上看着笔记复习,听听某幻的视频直播入睡。
我也算是小火了一把,生活过得不算舒服,但是绝对不像当年那么难堪了。
大三以后,我就开始将大多数精力投在演戏上了。好多人说过我很有天赋,我也确实挺喜欢演戏的。
和某幻再次有交集是在他来上海以后。
也是在街头。我和剧组的人喝多了,出来醒酒。然后听见了他的声音。
某幻〇〇?
我听见了某幻小心翼翼试探的喊声。
我回头,对上了某幻看不清的脸。我笑了笑。
林淳真巧。
某幻……阿姨还好吗?
林淳死了。
我毫不介意的笑了笑。
林淳有点晚了,她坚持不住了。
某幻…对不起啊。
林淳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我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某幻,
林淳当年真的挺对不起的。我也知道那样做不对,但是我真的太太太需要钱了。我应该和你商量一下的,
我顿了一下,又笑了。
林淳说不定真的像你说的会有办法的,妈妈说不定也对那样的我太失望了才会这样匆匆离开。日子太苦了,当时的我明明就你一颗糖,还傻傻的扔掉了。其实……我挺想你的。
某幻我也是。
我又被某幻抱住了。
这次他的怀抱很冷,和青岛的夜有的一拼。
但不一样的是我很热,很热很热。
林淳我去当演员了。
某幻我知道,演的很好。
林淳以后会更好的,你也是。……我还有机会吗?
某幻有的……一直都有。
林淳好吧,
我回抱住了某幻。
林淳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重新在一起吧,某幻。
他点了点头,然后我吻上了他的唇。
唇瓣柔软的不可思议,像小孩子一样甜腻腻的。是我最喜欢的汽水的味道,又想起了我们两个的夏天。我扑鼻的酒气混杂着他甜甜的汽水味,在空中翻飞,交织出暧昧的气息。
某幻觉得自己的酒量又要下降了,仅仅是闻着〇〇身上的酒气就已经觉得醉人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某幻猛的推开我,像是当年一样捏着我的肩
某幻你没拍吻戏吧??
我被推得一愣,懵懵的摇了摇头。
某幻那就好。
某幻像是心满意足了,又紧紧的抱着我,将下巴垫在我的肩膀,
某幻要是有吻戏,我非把你嘴啃掉一层皮不可。
我顿觉好笑,顺毛般的摸了摸他的后背。
是冷的,不过她很热。
上海应该是来对了吧。
上海的夜比青岛的夜远要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