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顾茕茕视线凝聚于墓园一角。那里只立着孤零零的一座碑，奇怪的是，碑上并没有名字。
顾茕茕走到那石碑前，来回看了半天，连一个字也没发现。她吸吸鼻子，有些疑惑。
“这座碑是我立的。”宋逾白的声音倏忽从身后传来。
顾茕茕闻声转头，见宋逾白抿唇微笑了一下，手指划过冰冷的石碑，自顾自道：“有一年我下山除魔，恰撞上一支屠城的魔族小队，缠斗中几几位道友上前帮忙。”
“可没想到小队里有个魔修被逼到绝路选择自爆，我动用了师尊在识海种下的本源之力，却只护住了自己。”
“他们，都死了。”
宋逾白的声音轻飘飘的，透露出刻意的轻松，好似在努力将其当做稀松平常的事来看待，顾茕茕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音的颤抖。
“他们连完整的尸骨都没留下，更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似乎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死了也没人管埋。”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好捡了些血衣残片，带回来立一座衣冠冢，至少让他们有处可去，别做了孤魂野鬼。”
宋逾白说罢又一笑，随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坛酒，拍开泥封猛灌几口。
酒液自他脸侧滑下，没入前襟，浅浅地在衣领出晕开几朵酒花。
而后他将酒坛递向顾茕茕，说：“要不要尝尝？你长大了，能喝酒了。”
他面颊上的神情叫顾茕茕不忍拒绝。她接过酒坛，换了一边，也学着他的模样灌了一大口。
酒很烈，入口是难忍的辛辣，刀刃似的刮向她的喉咙。
她被逼出了眼泪，忍着将酒咽下，辣意自喉口蔓延到胃里。
随后一股团火自胃中升腾着烧起来，烧晕了她的脑子，也烧红了她的双颊。
口腔里甘与涩交织，顾茕茕晕晕的，说不出话，只能将酒递还给宋逾白。
风又拂过来，愿借她一双醉眼。顾茕茕隔着朦胧的水汽看向墓园里一排排石碑，恍而看到师兄师姐们宛在的音容。
他们身上都有伤，斑驳血迹染红了白绡衣袍，却个个张扬笑着，一如四十年前尚未入世，棱角分明的意气少年郎。
他们眼底似乎还保留着赴死前回眸的毅然，剑光凛冽，不忘拜入山门时掷地有声的誓言：逢治而隐，遇乱则出……
九死无悔。
……
或许是亲眼目睹了现世的荒凉，又或许仅仅因为这副壳子里装的并非一个豆蔻小姑娘的魂魄，之后三个月，顾茕茕发愤图强。
她睡得太久，落下了太多功课，急需知识来充实自己。
术、道、阵法，只要是自己能学的，顾茕茕都会去接触。
李南生和宋逾白轮番指导，偶尔两人心有灵犀碰上了，便一同留下，不经意便将遨游于书海的顾茕茕推向另一片深渊。
按她的话来说，学书本上那些晦涩无趣的术法咒语就已经够折磨人了，怎么这对夫夫还旁若无人携手虐狗呢？
就不能考虑一下狗的感受吗？有对象了不起吗？
咳……其实两个人如今还停留在郎有情郎有意，你试探来我还羞的阶段，谁都没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架不住顾茕茕她知道剧情啊，于是怎么瞧都觉得这一幕碍眼。
明明单放在眼前还是她的好师尊好师兄，并在一起就仇恨值疯涨。
她气得不行，只好化悲愤为力量，埋头苦读，仿佛找回了高三那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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