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南城三月的天永远阴晴不定，刚刚还湛蓝的天，出门时外面竟下着密密的小雨，尚檀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撑着雨伞跟母亲告别。

此时尚檀刚结束了两周一放假都小假期，在小周一的中午赶往学校。南城第三中学一所建校年龄长达五十年的老学校，共有六栋宿舍楼，支持学生住校。

天阴沉沉的，密集的雨点打在出租车玻璃上，飒飒风声钻进车内，果然春困秋乏。尚檀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一，一点一刻开始查迟到，可现在连学校的影子都没看到。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尚檀掏出手机接了电话。

阮智语檀檀啊～你还没来吗？我刚才去三班宿舍看你不在。

甜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来电人是阮智语，尚檀从小玩到大的好闺蜜。

尚檀还没到呢，路上有点堵。

尚檀懒懒的靠在车窗上回答。

阮智语你现在在哪？今天是我们老班值班差迟到。

老杨查迟到！！

尚檀哀叹道

尚檀软软我死定了

仅仅刚开学一个月尚檀已经被二班班主任杨汉杰抓到了迟到两次。三次迟到及以上扣除班级量化分三分个人量化分五分，共十分扣完打扫一星期厕所。

阮智语对尚檀的经历表示同情

阮智语你自求多福吧，我看老杨今天心情还不错。

尚檀噢，好 那先挂了，爱你哦软软～

尚檀挂了电话后点开前置摄像头检查妆容。

假期结束的第一个上班日，公路严重便秘的情况让尚檀联想到《小时代》中在堵塞的高速公路上奔跑的片段。正想着，听到司机的啧啧感叹声

司机师傅哦哟哟这雨天还骑机车啊，这群学生要不要命了。

尚檀随着司机的话语看向窗外，手机摄像头也不自主的调成后置，对准了机动车道上的机车少年。

前面是红灯，机车和汽车并起停在道上。行人道的路灯亮起，路人纷纷穿过马路。

尚檀正托腮端详着手机屏幕中机车少年英姿飒爽的侧颜，脑子里突然出现某音最近大火的歌曲。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真是疯了！尚檀晃了晃脑袋，最近言情小说看多上头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回神再从老电影般的手机像素看向外面时，手机屏边角上出现了一位摇摇晃晃的老奶奶。

摇晃的老奶奶手上的一大袋子苹果摔在地上，随后人慢慢倒下。啊这，要碰瓷？尚檀稍稍偏了偏手机对准机车前方。

奶奶哎呦！我这老骨头啊！你们这群小朋友长不长眼睛啊！

老奶奶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旁边散落的苹果有些摔烂了，交通事故的发生就在一瞬间。

朴佑镇不是，我们车子都没发动您就倒了，您现在在这里碰瓷啊？！

机车队伍稍靠后的一位少年头盔随手扣到车头冲上前去理论。

紧接着，最前方的少年也摘下了头盔，将头盔架在臂间甩了甩头发，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在相机的预览般像素下像极了八十年代老电影中的电影明星。

我自是少年，韶华倾负。这是尚檀对他的第一印象。

隔着窗户玻璃都能听到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几位机车少年长的不面善，越来越多的过路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本来就堵车的路上更是雪上加霜。

时间不受外界打扰的走动，再这样下去恐怕是六点半到学校都难。

尚檀推开出租车的门，愈往斑马线处走。

司机师傅小姑娘你干嘛去，车钱还没给呢。

出租车司机探出半个脑袋朝着尚檀的背影喊。

尚檀匆忙掏出口袋里的十块钱递给司机

尚檀师傅，您等我一会儿，我行李还在您车上。

说完就跑到争吵处。

奶奶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老奶奶用手帕抹着眼泪，激动的指着面前的两人

奶奶不道歉就罢了，还想打人。

“道歉啊怎么不道歉呢？”

“我天，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拽的吗”

“不是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碰瓷”

“看他们的样子就不像什么好学生啊...”

……

尚檀理了理校服外套，将南城三中的校牌别在了校服显眼处

尚檀奶奶您没事吧？

尚檀左手搭在老奶奶的肩上右手艰难的捡着散落满地的苹果。

奶奶能没事吗？我这把年纪了差点把我人给撞没了。

老奶奶抹着眼泪激动的说道。

得，还借着梯子往上爬。

此时，后面的车辆已经鸣起了喇叭。在阴雨天与周一综合征交织的影响下，无论是社畜上班族还是两行心酸泪的学生党心情都比较烦躁。

林煐岷要多少钱您尽管说吧。

打头的那位少年似不耐烦的掏出皮夹子。

憨批。这是尚檀对他的第二印象。冤有头债有主，别人遇到这种倒霉事都是泪如雨下，就他憨如雨下。

面前跨坐在机车上的少年上身黑色皮衣下身破洞牛仔裤，皱着眉看着前方。

尚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少年，手搭在车头

尚檀你觉得给多少合适？

少年抬眼，眼神里全是不屑。尚檀瞥见他挂在车头随风飘荡的学生证——林煐岷，真像个女生的名字。

朴佑镇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谁啊？

一开始上前理论的少年再次开口。林煐岷冷哼一声将皮夹子摔在沥青公路上

林煐岷让路。

哦哟，社会哥脾气还不小。

尚檀我觉得....

尚檀顿了顿，食指漫不经心的点了点机车

尚檀一分也不用给。

稍靠前站的那位小弟愣了一下。林煐岷也有些错愕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是闹哪样？

坐在地上的老奶奶惊恐的看着尚檀，有些急躁的开口

奶奶你这个小姑娘..你说什么呢你？他们不给钱你给啊？

夹在两方中间的女孩发色呈栗色，不是天然栗色，一看就是染过的，发尾卷曲的有规律，是精心烫过的。面容娇好，涂抹着艳丽的口红，身着南城三中的校服，学习好的不良少女罢了。尚檀捡起地上的皮夹子，掏出手机点开录像，将手机递给林煐岷。

林煐岷气极反笑，抬眸看了眼尚檀，对着旁边的人说

林煐岷朴佑镇，去把奶奶扶起来。

朴佑镇站在一边，也看到了录像中的画面，身正不怕影子歪，走上前对着正义路人喊

朴佑镇看什么看？这人不是我们撞的，证据就在这手机了，信不信都给你们发网上去！

说完便去扶老人家。

老奶奶似乎还有些惊讶事情的翻转，完全没了刚才的虚弱样，冲上前夺过林煐岷手中的手机

奶奶你这是诬陷...诬陷！

路人的舆论方向开始改变，老奶奶气急败坏的攥着手机，下一秒便抬起了手臂，尚檀眼疾手快的抽出手机，将皮夹子朝朴佑镇怀里一扔跑回出租车里。

司机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尚檀，随后朝她竖起来大拇指。尚檀：过奖过奖。

道路堵塞有所缓和，很快机车少年们离开了尚檀的视线。尚檀这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阮智语已经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要上课了你你快点啊！

——老杨去前门了，你快点啊啊！！

——自求多福［祈祷］

尚檀痛苦的闭眼，她真的不想扫厕所。

尚檀到达学校时已经一点四十五了，大老远的就看见在校门口静等的杨汉杰。

杨汉杰走吧，小姑娘，去办公室。

杨汉杰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不忘叫着尚檀去办公室。

教学楼总共四层，杨汉杰的办公室和尚檀的班主任吴大福在一个拥有巨大落地窗的豪华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后杨汉杰和其他老师打了招呼，高一年级的老师也看热闹般的打量着身后的尚檀。杨汉杰落座，脸上丝毫没有刚刚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肃杀的眼神。办公室的一边陷入低气压，仿佛尚檀不开口杨汉杰就如忍者神龟一般沉默着。

尚檀老师...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迟到的。

尚檀打破沉默的局面，率先开口。

杨汉杰你是三班的吧，把你们班主任叫过来。

杨汉杰开了金口。尚檀无语，朝杨汉杰的左手边挪了半步

尚檀吴老师，杨老师找您。

吴大福挑眉，丝毫没有搭理的意思，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吴大福噢，有什么事叫你们杨老师来找我。

尚檀无语死了，据学校里学长学姐说，两个老师之前就有数十年的仇恨。恰好去年秋季运动会，女子三千米比赛，二班的参赛人员和三班的参赛人员发生碰撞导致最后成绩无法判断。杨汉杰和吴大福为了三千米的第一名大吵一架，最后年级主任来劝的和，第一名便宜了四班。尚檀严重怀疑两人是否有什么夺妻之仇。

上课铃在走廊里响起，一声连着一声。吴大福抬头扫了眼还站在办公室的尚檀挥了挥手

吴大福你先上课去吧。

尚檀受宠若惊的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杨汉杰。

尚檀在心底狂喜，转身还没走两步，杨汉杰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杨汉杰我让你走了吗？

不知道是哪个老师笑出了声，尚檀装作走的太快没听见的样子，离开了办公室，给予理会的话，恐怕一上午都得成为他俩的传话筒。

尚檀刚踏入三班教室，便看见前桌李光贤不畏惧老师的目光朝尚檀竖起大拇指。

李光贤檀姐牛批！

两人位置都在教室的倒数，李光贤的声音也只是小小的起伏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半截白粉笔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李光贤的脑门。

李光贤啊！

李光贤吃痛的捂着额头，转头对上了生物老师凶神恶煞的眼神。

生物老师人到中年，头发掉成地中海，给了李光贤一记眼神杀后目光转向尚檀，老教师了，多少都有点讨厌上课迟到的学生。

生物老师你给我到后面站着去

果然，还是逃不过地中海老师的魔爪。

尚檀装模作样的从桌洞里翻出生物书，将桌面上的便利贴夹在课本里，慢吞吞的后退。

教室上方的四个风扇一圈又一圈都转着。什么时候才能安个空调？尚檀倚着墙壁想。通过窗户，可以看到校门口孤零零的行李箱，雨后空气清新不少，葱郁的树叶间隙通过丝丝缕缕的太阳微光。

尚檀看到街道上有三四个骑机车的少年，拐进对面的南城职高。

机车少年，也不知道下次遇见是什么时候。尚檀想起来她很喜欢的一句话“即使生生不见，也请岁岁平安。”一边想着一边把这12个字写在生物课本的第一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