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炉香

　　嫁衣从没有如今日这样红过，至少左卿辞是这样认为的。拜堂之后，白陌领着谷里一帮子人放了一路的鞭炮，祈求新人同心同德，恩爱长久。

　　觥筹交错，众宾谈欢，他参加过那么多次婚礼，却从未有过这种似真非真的体会。光影重叠的世界，让他时而欣喜，时而落寞，酒量甚好的他第一次体会醉酒的感觉，如梦如幻，说不上好，但也绝不坏。

　　云落就在他旁边，一路跟着他陪酒。本来新娘子拜完堂就该回房的，他一怕云落饿着，二来不想让她离开，就任性地坏了规矩。好在宾客都是爽朗的江湖人，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再说这对小夫妻坏过的规矩，怕是一本书都记载不下，倒不差这一件了。

　　他拉着云落，走过一张又一张饭桌。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虽然头脑略不清晰，但触觉竟变得格外灵敏。他能感觉到云落手心的每一道纹路，以及她因紧张而渗出的每一滴汗水。有时候，甚至连她指尖温度的变化都可以快速感知。他从没有这样爱一个人，从初见她那天起，他就爱她爱到骨髓里。

　　能这样牵着她的手走过万千光影，他觉得这是最大的幸福了。

　　宾客比他俩更热闹，起哄声一阵接着一阵。他们叫嚷着要听新郎官和新娘子的爱情传奇。左卿辞的巧嘴在这时候就有了大用处，他摆出说书的架势，添油加醋地讲述着，时常获得满堂彩。云落对这种情况，难免害羞得不行，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偷偷地拧他后腰。

　　金红的灿烂比任何颜色都鲜亮，红灯烛火渲染的融融景象，在左卿辞眼中渐渐放大，迷离，伴着来客的起坐喧哗，渐次抽象成一个个光圈。他侧开脸，直直盯着云落，她那红色的面纱半遮着嘴角微漾的模糊幻影，红唇、胭脂，混杂着云落的体香，视觉与气味的冲撞直闯他的脑门。顺着她的颌线慢慢向下，顺滑的脖颈温软得如同山水，微露的肩颈顺着呼吸微微颤动。他眼神流连在这片山水里，如此专注，如此痴迷，以至于客人的吵闹都被他忽略了。他吞了下口水，竭力遏制自己不该产生的欲望。

　　带着这种迷离的触感，左卿辞也不知怎么就跟云落进了洞房。大红喜字格外刺眼，他呆呆地，直到云落喊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云落拉他坐在床边。

　　“没什么……”他定了定心神，“想看看你。”

　　云落笑他：“我不在这吗？”

　　红纱覆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左卿辞顺着纱线的缝隙窥伺着她的五官，每一处都如被遮掩的宝玉，难掩光彩。他珍重地掀开她的头纱，如同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云落……”在看到她全貌的那刻，他还是怔住了。或许是因为欲望作祟，或许是因烛火摇弋，他觉得此刻的云落，美得让他难以呼吸。

　　眉如小山，眼似柳叶，唇若娇花，面生朝霞。任何辞藻堆砌起来，都抵不上她不经意间的眼波流转。

　　“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云落的柔唇已经贴到了他的唇上，鼻翼的微颤和气息的交融，都让他迷恋不舍。

　　他猛然想起那晚云落夜闯他的宿处，也像现在这样蛮横强硬；那时候他没了理智，亦如现在此刻。他开始怀念那晚的奇妙经历，肌肤相亲的愉悦与痛楚，此刻历历在目。

　　“要是提前知道一次就能怀孕的话，我肯定会做好防护。”他紧紧抱着她，像要跟她融在一起似的。

　　“真的是，怀孕的又不是你，亏你还是郎中。”云落骂着他，嘴角却是笑着的。

　　“那晚对不起，让你一直以来受苦了。”他想到了云落怀孕以来为他而流的眼泪，不免眼眶微红，便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所以说啊，你是流氓郎中嘛……”

　　今天的月亮也很圆满。他发誓，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月亮了。云落在他的怀里已经甜甜地睡去，清浅地呼吸声绕着他的耳边，像暧昧的呢喃蜜语。他舍不得闭上眼睛，舍不得与今日别离。他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害怕一闭眼就回到现实。

　　“这不是梦吧，云落？”他在心里悄悄地问。

　　“是梦呀，是你梦寐以求的梦啊……你现在，都实现了。”他好像隐约间听见了这样的回答。

　　暖风惹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