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一瞬间失了焦,没入小腹的那份诡异的冰凉肆虐地沿着神经蔓延,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
他只觉得冷。
下一秒,闪着寒光的匕首被毫不留情地抽了出来。
唐晓翼勉强支撑着靠在树上的身子肉眼可见地狠狠颤了颤。
几滴温热的血飞溅到他冰凉的面颊上。
腹部传来灼烧般的的撕裂感,刺骨钻心的疼痛沿着神经席卷了全身,肆无忌惮地吞噬着神智。
他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凌乱不堪的唐装上已经晕开了一大片暗色,鲜血携尘土执笔,在案纹精致的面料上肆虐挥洒下斑驳的痕迹。
那人的声音如临耳畔,又似在天边。
可天旋地转中,他一句也没能听清。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被痛觉疯狂挤压的感官错乱着,一时间竟让他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捂住腹部,温热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顺着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滴一滴地落在林间的草地上。
·
露重霜寒,沾湿衣襟,寒气凌人,浸入骨髓。
那人已不知何时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的意识总算是渐渐回返,模糊着旋转的视线稳定下来,耳畔的尖锐嗡鸣如潮水般褪去,可仍留有余音。
那人的话回旋在脑海中。
墨多多……
身体离开树干支撑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再次被撕裂开来,撑着树干堪堪稳住身形。
粗糙的树皮扎进掌心,原本痛到失焦的眼眸闪过一瞬清明。
他不能倒下。
他要回去。
染血的手掌在地上摩挲着,最终颤抖着握在了藏银刀的刀柄上。
他一寸一寸直起身,逼迫着自己一点一点地适应那如浪潮般铺天盖地涌来将他淹没其中的疼痛。
指尖不住地颤着,发狠咬住的下唇将喘息和呻吟尽数封在喉间。
他向来能忍。
•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来时的路。
尚余的神智被挥之不去的焦急和悔意牢牢占据,千回百转的情绪比遍体的疼痛更加折磨残破不堪的身心。
当初那样不管不顾地追出来,竟忘了那涌动的暗流也在窥伺狩侯着他露出身后护着的人。
如果真的……
他不敢去想。
时至今日,他仍然会怕。
•
他几乎已经痛到麻木。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漫天卷地的寒冷和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变化都是那样的虚无缥缈。
死死按住腹部的手又紧了几分,那钻心的痛感此时倒成了唯一的凭证。
他尚在真实的人间。
藏银刀勉力支撑起身体大半的重量,刀尖一次次没入地里,久久萦绕在刀刃上的血腥味儿里裹挟上了草籽和泥土的气息。
衣摆淌着血,冷汗沿着发梢无声滑落,混着清冷的月色,洒在这片永久缄默在寂灭里的土地上。
•
模糊的视线断续着,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山洞的方向。
洞口的火堆还燃着,经由漫长的黑暗映入有些涣散的瞳孔,凝成摇曳着的零星微光。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那是什么。
是幼时晚归遥遥望见家中门廊上高悬着的那盏灯,
还是那年和羽之在外冒险露宿山野时,漫天萤火虫中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