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

怎样形容呢？

这是与他相识的的第十八个年头，也是与他分离的第十六个年头。

风雪载途，孤身一人，多难她都挺过来了。

今日却在长安城轻易要了她的命。

依旧是別时的一身红衣，柳惗微笑着矮下身，面前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垂髫小娃。

这是他的儿子，样貌随他，虽在年幼，却已经可见未来的形貌了。

柳惗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蛋，语气平静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柳惗“楚潺，这是第个孩子？”

楚潺便是这孩童的父亲，也是让柳惗等了、思了、念了十六年的男人，如今，她仍旧苦苦守着那不值钱的诺言，盼她的郎君许她一个完美的结局，谁知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耽于其中，不可脱也。

见楚潺久久不答，一旁的妻子忙开了口。

妻子“奴家已与夫君有了一双儿女，这是第三个孩子。”

柳惗“这样啊……”

柳惗拂去裙摆上的灰土，站起身子，笑着问他妻子

柳惗“他待你可好？”

妻子红了脸，幸福样子，又有几分羞怯

妻子“极好。”

柳惗“嗯，你们二人相敬如宾，倒真的羡煞旁人。”

妻子“姑娘客气了。”

柳惗“姑娘？”

柳惗微微挑眉，有几分诧异

柳惗“我都这把年纪，你竟还唤我一声姑娘？”

妻子“难倒喊错了？”

妻子有些慌张地抬头去看夫君，却见夫君冷硬地抿着嘴角，脸色难看到极致。

妻子轻轻拽了拽楚潺的衣角，希望楚潺有说点什么。

柳惗但笑不语，静静地看着他，熬过诡异的安静后，楚潺终于开口了

楚潺“这些年，你可还好？”

柳惗“你觉得呢？”

柳惗后退一步，张开双臂

柳惗“不缺胳膊不缺腿，命也在，算好吗？”

楚潺“那……你……你可有婚配？”

柳惗扫了一眼一旁的妻子，梗在喉咙里的话终是咽了回去，撒了个谎

柳惗“自然，我们也很幸福，今日出门为买些料子，为他裁一身衣裳。”

柳惗取下荷包，拿了沉甸甸的银子出来，塞到小朋友的手里，摸了摸他的脑袋

柳惗“拿着吧，提前给的压岁钱。”

妻子“使不得，姑娘使不得！”

柳惗“没关系，我和楚潺也是旧交了，应该给的，只怕你们嫌少。”

妻子“怎会！”

推辞不下，妻子只好收着，忙叫孩子道谢。

柳惗摆了摆手，和二人道了别，向相反的放向走去，走得彻底，一次也没有回头。

面上依旧平静地可怕，心里却早已碎了个彻底，处处是伤口，疼得有些麻木。

忽然起了风，吹得沙土飘飘扬扬，落了眼中，眼眶一阵难忍的干涩，渐渐地红了下来。

但她哭不出来，真的哭不出来，满腔的难过生生卡在胸腔里，怎么也释放不了。

太可笑了，柳惗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抛弃了自己另成了家，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信也得信。

三只儿女，妻子温柔，幸福美满，人间难得。

世间那么多的可怜人，独自见过了俗尘里的风花雪月，便自以为参透了一切，掌控了所有，却不知身在局中，未观苍穹，到底成了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

柳惗累了，这些年，她一直都怀着一颗倔强跳动的心脏，可怜巴巴地待她的心上人归来，携她手做伴夕阳，得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却没想到今日叫她这般轻易地碎了心。

擦身而过的都是过客，未留住的都是流沙，从此以后，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