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的秋天总带着种湿漉漉的凉意，梧桐叶被雨水泡得发胀，一片片黏在斯旺斯顿街的石板路上，像谁没撕干净的旧信笺。刘耀文把连帽衫的帽子又往下扯了扯，遮住半张脸，手里捏着的那张打印照片边角已经卷了毛边——照片上的李颜玖站在联邦广场的时钟下笑，阳光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那是他打听了好久，才从路人那找到的，关于她的一丝线索。
这是他来墨尔本的第二十六个月。
最初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的。最后一次见面那天李颜玖说的那声小文，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他心上砸出个窟窿。他疯了似的想找答案，到处找关系，辗转打听到她跑到了墨尔本，连行李都没来得及好好收拾，揣着护照和仅有的积蓄就订了机票。
前三个月他像个疯子。在墨尔本各个有名的景点蹲守，去她可能喜欢的咖啡馆耗上一下午，甚至跟着导航走遍了所有带“玖”字的街道。后来渐渐学会了克制，变成每天固定在几条街上游荡，像个守着领地的兽，明知猎物可能早就离开，却舍不得挪窝。
他租的公寓在唐人街附近，小小的一间，墙上贴满了墨尔本的地图，被红笔圈出的地方密密麻麻。最显眼的是一张手绘的路线图，从他住的地方到墨大，再到皇家植物园，每个转角都标着她曾经提过的喜好——“这里的樱花春天最好看”“这家的热可可奶泡很足”。
今天傍晚下过一阵小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刘耀文缩着脖子走在大街上，身边是下班高峰期的人潮，穿着西装的白领、背着书包的学生、推着婴儿车的夫妇，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只有他像个被时间遗忘的幽灵。
刘耀文“姐。。。”
刘耀文“你不要小文了吗。。。”
街角的音像店在放一首老歌，旋律熟悉得让他心头一紧。他停下脚步，习惯性地抬头望向对面的咖啡馆，目光扫过落地窗前的座位时，突然像被钉住了一样。
是她。
李颜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头发留长了，烫成了微卷的弧度，垂在肩膀上。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手里拿着一本书，偶尔会抬手拢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成熟了些。
刘耀文的心脏猛地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下意识地想往前走，脚刚迈出一步，又猛地收了回来。
他多想冲过去抱住他，那个他日思梦想的人。
刘耀文“姐姐。。。李颜玖。。。”
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隔着攒动的人头，隔着两年的时光。
他看见她合上书，侧过头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脸上露出浅浅的笑。那是个陌生的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正低头听她说话，眼神温柔。
刘耀文的手指用力掐进掌心，直到传来尖锐的痛感才找回一丝理智。他慢慢往后退，躲到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后面，只敢露出半只眼睛。
那本来是他的姐姐，那么温柔的眼神应该是对着他的。。。当年的不辞而别他没有怪她，可是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看着那个男生抬手替她拂去落在肩上的落叶，动作自然又亲昵。她没有躲开，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嘴角还带着笑意。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构成一幅温暖得刺眼的画面。
李颜玖“雯珺！好不容易休息一次，就多转转嘛。”
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少女，此刻笑靥如花的对着另外一个人分享她的一切。
毕雯珺“好。”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放学的学生嬉笑着从他身边跑过，差点撞到他身上。他踉跄了一下，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个方向。
李颜玖站起身，男生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递给她。她穿上外套，拿起包，和男生一起走出了咖啡馆。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偶尔会有眼神交流，不用听清内容，也能感受到那份默契。
刘耀文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越走越近。他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独特的香味，被风吹过来，淡淡的，却像针一样扎进鼻腔。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他藏身的梧桐树旁时，李颜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复杂的情绪，像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层层涟漪。那里面有疑惑，有怔忡，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唯独没有他期待的欣喜。
过了一会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撇过头。
刘耀文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个无声的口型。李颜玖加快了步伐。
那个细微的动作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灭了他所有的勇气。
他猛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脚下湿漉漉的落叶上。耳边传来他们走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渐渐远去。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人群里，刘耀文才缓缓抬起头。街道依旧喧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对视只是他的幻觉。
他找了那么久的人，但见面了才发现无话可说，想抱着她哭诉这么久的不容易，喊她姐姐，希望她想从前那样笑着喊他小文。
可是只是希望。
他慢慢走到刚才李颜玖坐过的咖啡馆窗前，桌上的咖啡杯已经空了，杯底残留着褐色的痕迹。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玻璃上她刚才靠过的地方，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
音像店的歌还在继续，唱着“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他的脚边。刘耀文裹紧了身上的连帽衫，转身汇入拥挤的人潮，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口袋里的照片被他攥得更紧了，边角硌着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
墨尔本的秋天还很长，只是他的等待，他的追寻，似乎并不被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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