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达回家暂时没什么事,许秋书打开电脑,熟练调出文档开始码字。
任务者和原住民注定存在不同,比如文风。
她过于跳脱的文风和市里几个杂志社收稿方向都不同,至今一直堆在邮箱里。
许是这次的编辑清闲,还加上了QQ聊天,建议她把稿子投给某个全国杂志。
能行吗?
将信将疑,许秋书随机挑选一份废稿,按照编辑给的邮箱号发过去了。
一看时间,感觉差不多,拽起书包往棋馆去了。
最近陶女士忙着单子出差了,许先生放心不下干脆跟着去了,俩人就留了点伙食费让她自己找个馆子。
家里太安静许秋书也待不住,在棋馆充了一个月的奶茶钱当自习室。
大部分时候许秋书喜欢糙养自己,中午吃完炒饭晚上叼两片面包,就着矿泉水啃一半,另一半卷卷塞书包留着当夜宵。
来的时候俞亮的棋盘已经摆了一半,貌似还是淘汰赛和时光那盘。
“我来晚了吗?”
俞亮抬头:“没有,我刚到。”
许秋书把定制的本子递给他,还带了厚厚一摞的替换纸,“呐,记录本。”
各个道场准备的记录本各有特色,这样可拆卸的倒是独一份。
“谢谢。”许秋书拿过来顺手展示了一波铁环的用法,又把替换纸放到后面,整个本子瞬间看起来变厚了。
“你没吃饭?”俞亮看见了她包里吃了一半的面包袋子。
“中午吃多了,”许秋书叹气,“晚上得节制点。”
俞亮不理解,但是他尊重。
来棋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小美姐每天下班和她回去顺路。
不过定段要紧,俞亮后续去了道馆进修,许秋书继续蹭棋馆的地盘补作业画图纸。
因为做的衣服工艺复杂而且受众范围比较小,所以找工厂的进度非常缓慢。
定段赛那天,许秋书揣着从老许那里薅来的志愿者证挤在人群里,视线从场外围达网的宣传定格到俞亮的棋盘。
他落子又稳了三分,指尖在计时器旁悬停的间隙,再没有藏不住的焦躁——许秋书忽然想起他之前蹲在体育馆外吹风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终局铃响时,俞亮起身鞠躬的动作格外舒展。
裁判报出“通过”的瞬间,他回头,但场内都是观众。
同时围达网正有一颗新星升起,头像为黑色剪影的褚赢下遍四方无敌手。
没等俞亮从定段的喜悦里缓过来,许秋书就拎着个帆布包找到棋馆,装着衣服样品——是她折腾了大半年的成果,终于有家小工厂愿意接这批订单。
“喏,给你看个新鲜。”她把米白色的中式衬衫递过去,衣角绣着极简的棋盘纹路,“本来想绣黑白子,怕太俗气。”
俞亮指尖碰着绣线,忽然抬头:“你之前说找老师,是为了这个?”
“艺考老师啦,要到首都去培训。”许秋书坐在对面,指尖敲了敲桌面,“下周就走了。”
俞亮捏着衣服的手顿住,眼底的光暗了暗:“不回方圆市?”
“应该会定居吧,大城市机会多。”许秋书从包里掏出时光的对局记录本,“这个给你,费脑子的事还是留给你们这些职业棋手,围棋不适合我。”
俞亮没接本子,反而从棋盒里摸出颗白棋,塞到她手里:“这个……给你当纪念。”
棋子温润的触感抵着掌心,许秋书忽然笑了:“怎么,怕我以后忘了怎么下棋?”
“不是。”俞亮声音有点低,“以后看到它,就想起……有个会下棋的朋友。”
离开那天,许秋书没让俞亮送。
这时候的小说里,离开家乡去首都,几乎等同于十年后的出国——原本不相干的两条线偶然出现了一个交点,而后快速分开。
此时车马还很慢,转几趟火车才能到的地方思念也能到。
俞亮后来在棋馆的抽屉里,发现了许秋书留下的另一样东西:一本可拆卸的记录本,旁边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上书:首都见。
窗外的阳光落在字迹上,他忽然想起许秋书说的“不同世界”,却觉得那些跳脱的玩笑、随手递来的矿泉水、还有绣着棋盘的衣服,早把两个世界的缝隙,填得满当当的。
再后来,俞亮成了围甲赛场上的新星,采访时被问起“职业生涯里最难忘的人”,他没提时光,也没提名师,只说:“曾经有个人,让我明白下棋不用总绷着,也可以笑着面对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