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飒飒,夜风吹拂。几点宫灯高高悬在翠竹间,暖黄色点映着黑颜的夜。偶尔几个走过的宫女太监,嘴里不闲地嚼着各种秘史,聊以做漫长平乏中的酸甜苦辣。
“陛下还不同意纳妃吗?”
“没有,丞相在那里劝了快一夜了。从齐家讲到治国,平天下都快讲完了,皇上还是那副笑得温和的样子,就是不点头。”
“嘿,你说,”一个小太监腾了手,悄悄拉了拉前面老太监的袖子,担心道“咱们的皇帝,会不会有点...唉哟!”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个暴栗子。老太监回过头瞪了一眼,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道:“瞎说什么?仔细着你的皮!御书房的蝉羽熟宣拿了没有,扯什么嘴皮子?还不走快点!”小太监才怏怏地摸了摸头,撇撇嘴随着老太监去了。
拿了熟宣过来,老太监低眉顺眼正欲踏上台阶,就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又对小太监嘱咐道:“听着,进了里面别犯事,长着耳朵就用用!”返身上了台阶,扣了扣门。听着里面谈话声停复推门进去,拜伏在地:“陛下,您要的蝉羽熟宣。”
“放在架子上,速速退下。”清朗温润的男声传来,老太监不敢怠慢,顶着凝固的气压,亲自将熟宣放到了那金丝黑沉木雕成的镂花架子上,细细铺平用镇纸压了两侧,躬身退出。临出门前回身一瞥,丞相不知怎得已经走了,镇国大将军却出现了。老太监想不通,这拿个东西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怎得没听到任何通报?似乎察觉到老太监一扫而过过的视线,将军凤眸冷冷斜睨,唬得老太监一抖,不敢造次,静静关了门。
这一来一往,御书房的气氛却又恢复了些。将军凤眸冷冷瞥了上去,无惧天威道:“常容,怎得不令收拾收拾?仔细着手伤了。”
“不劳爱卿费心。”温润嗓音无端多了冷意,他收回凝视茶盏的视线,定定迎上了将军的眼神,直直地,仿若利剑。“朕不会纳妃,爱卿还是请回吧。”
“不可。陛下必须纳妃迎后,充实后宫开枝散叶,这才是一代明君应有的作为。”将军毫不退让。
“呵,反正这明君也不是我,爱卿怎得不自己娶妻纳妾呢?”皇上冷笑一声,食指随意玩弄着破碎的茶盏,看着一叶一芽的上好龙井混着水渍被来回拨弄,凌乱不堪。
将军沉默。良久似是无奈叹了一句:“沐涵,不要逼我。”
皇上的手一顿,眼睛微不可见的眯了眯。深吸口气狠狠抓了破碎的茶盏,一股脑地丢向定定坐着的将军,冷笑斥喊道:“叶重英!我逼你?这个江山现在到底谁是主人非要我点出来吗?”双手拂过桌面留下血迹,狠狠看着对方,决然道:“只有这件事,从仪你想都不要想!”
叶重英皱眉,身子一动不动,任由那一摊杂乱堆在自己身上,在脸上手上划出几个细小血痕。凤眸冷冷看着愤怒的君王,沐涵也喘着气瞪眼望回去,漂亮地桃花眼里怒火滔天,良久转过身去,双手叠在身前。
“朕乏了。”
叶重英眉头依然凝成了死结,看着面前略显瘦弱的身影。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坚持。叹了口气,他最终站了起来,躬身道:“皇上保重龙体,臣告退。”
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等回答,就这么开了门出来。无视中庭里面带惊惧的太监宫女,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御书房,步伐稳健,带着茶香。却在将要离开人群时想到什么:“宣太医。”步伐不停。
沐涵自然是听见了的。甚至只要他愿意,他还可以看见叶重英离开的样子。但是他没有,许久没有有过伤的手,蓦然被瓷器划了割了刺了,就疼得更厉害了。缓缓洇出的鲜血,艳如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