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新春佳节,我七岁。
爹爹在平阳城的任期届满,回京赴任了。回到熟悉的京城,我十分雀跃,正好赶上宫宴。
任凭娘亲为我穿上喜庆的袄裳,戴上红色的流苏,我被皖泱抱上了马车。
那是我第一次进宫,皇帝宴请群臣家眷,看着高高的墙,我在想:进了这里,还能出去吗?
依稀记得宴会很是热闹,只不过嘈杂的声音令我有些头晕,便拉着皖泱和㛙茉走出了大殿。没走几步,就听见似乎有压抑的哭声。
我看见了一个个头比我稍高一点的男孩蜷缩在角落,哭泣着,他的脸白白净净,我伸出了手:“你是谁?哭什么?”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哭得更凶了。我有些莫名的忧伤,便靠着墙坐在他身边,替他擦了擦眼泪:“男孩子,流血不流泪呢!”——这是爹爹常教导哥哥的话。
我看见他顿了一下,哽咽着对我说:“姑娘,让你见笑了,今日,今日宫宴,我想出宫去看灯,可父皇不同意,娘娘也不同意,我已经把书读过了!”他越说越难过,幼小的我竟然对他说:“没事,我帮你出去看看。”
多少年后再想起这一幕,觉得自己胆子真大,连未来的皇帝都敢拐。
于是,他随我出了宫门。后来才知道,爹娘不见了我,急的团团转,要不是皖泱及时回来告知我出宫去玩了,可能他们的心疾就犯了。
我的身边跟着㛙茉,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嬷嬷。“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祁浩。”“爹爹说过,浩气荡然千秋敬,你的名字可真好!”“你叫什么?”他反过来问我。
“语婼。对了,你去那个红织楼吗?这可是京城有名的戏楼呢!”其实我只和爹爹去过一次,但是这次带了人,必得看起来很老套才是。
醉柳河边就是红织楼,里面正响着戏曲声。
“朱墙锁秋霜,人间无意了自伤……”那声音婉转忧伤,我们却听不懂,只是觉得好听。
他告诉我他在那宫里枯燥的日子,要背各种书籍,学习武术,没有玩耍的时间,稍微有点贪睡便被夫子批评……我很同情他,因为我在家中也要读书,学习那甚为繁琐的女红,琴棋书画无不涉及。就算手指被针刺破了也不能停。我说:“无事,爹爹告诉我,幼苦则成大器哉,你不要抱怨啦!”“这些我都懂,可是,可是……”话未说完,他的眼泪又汪满了眼泪。
“别哭啊,你娘没有告诉……”“我娘走了……”他打断了我。“嗯?”我不甚明白“走”是什么意思,看到他无助而又悲伤的样子,我轻轻抱了抱他,就像我每次伤心娘亲抱我一样。
他的面颊似乎红了一下,但是,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夜深了,我把他送回了宫中,被爹娘知道我将皇子带出宫,于是从来最疼我的爹爹都气的将我好一顿骂。许是那时就朦朦得知,皇权,定是很高高在上的。